第296章 愛意蝴蝶
沈津辭21歲,大病未愈,療養院的向日葵在他面前凋敝幾番,周遭的一切灰暗無比。
他知道自己也許要撐不過去了,可是現在的沈家,需要一個新的家主,在這件事沒有處理好之前,他不能死。
偶然的機會,他得知自己有一個面容全然相似的弟弟,他和自己同一天出生,如今在暗夜中行走,成了地下王國最鋒利的快刀。
沈津辭想,他也許可以給自己的父親沈書,找到更好的繼承人。
這一年的香江,雨季潮濕,雨水瀰漫。
沈津辭一聲不吭歸國,對外說的,是自己病癒。
他騙了所有人,每天又要吃大量的特效藥,才能保證能夠活著,看見第二天的太陽。
他坐在車內,雨水在窗戶上形成蜿蜒連綿的網,而他側臉冷清,眉目深邃如畫。
沈家的話事人,有著極致的好皮囊,溫柔端方,氣場靜水深流。
他修長的手指捏著一串佛珠,不動聲色轉動。
這樣的做法,能叫他心中安定一些。
看見邊月時,她站在公交站台,穿了一身校服,頭髮燙成了捲曲可愛的微卷,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好像小鹿。
沈津辭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更不要說,面對一個14歲的孩子,能有什麼觸動。
他只是覺得她長得很可愛,於是多看了兩眼。
錯身而過的瞬間,沈津辭看著她上了公交車。
只是那個瞬間,沈津辭一直無法忘懷。
因為,她看起來真的特別特別的快樂。
快樂。
這個詞彙離沈津辭的生活很遠,確切的說,他其實沒有快樂的權利。
他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很多年前,就忘了怎麼由衷的笑。
那樣的快樂笑容,真的太過惹眼。
於是當天,邊家晚宴,他的車子在邊家門口停下,看見他以為一面之緣的少女,正笑盈盈的站在邊楷身邊,後者慈愛地摸著她的頭髮,兩人的眉眼間,帶著相似。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過專注,前排的司機轉過身,恭敬地說:「少爺,這是邊老先生的獨女,邊月,明月的月。」
明月的月,難怪這麼漂亮。
沈津辭沒有說話,只是在心中無比的慶幸,她擁有這般的出身。
這份慶幸,後來在彌留之際,沈津辭反反覆覆回想,終於確定,那是出於僥倖。
他確定,這樣的邊月,不會屬於任何一個普通人。
她註定是要成為名流太太,穿著綾羅綢緞,只需要操心家中那用不完的資產如何揮霍。
而自己所擁有的,足夠她一生揮霍。
那頓晚宴,邊月沒有現身,邊楷同眾人宴飲,沈津辭走向他,不動聲色地問:「邊伯父,您女兒不下來吃點東西嗎?」
邊楷很是慈愛溫柔,顯然是聽之任之的態度,他說:「隨她去吧,她不喜歡這些事情。」
沈津辭有些遺憾,他很想再看看那般的笑容。
但這顯然不合時宜。
於是他轉了話茬,和邊楷聊起了別的。
他談吐得體,氣質過人,有意展現,邊楷又怎麼會不滿意,後者看著他的目光,滿是讚賞。
沈津辭21歲的這一年,第一次見到邊月,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小姑娘的名字都會以不同的形式,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某次會議結束,沈津辭問邊楷要了張邊月的一寸照,邊楷笑著看向他,打趣道:「沈先生這是覺得我的小月亮長得好看嗎?」
「邊氏和利興的合作,邊小姐是股東,需要一張得體的照片,放進資料里。」他這般說,語調誠懇,聽不出一絲絲端倪。
邊楷也沒多想,將照片給了他。
邊月很愛笑,就連拍證件照,都是笑盈盈的。
她身上有種世事不知的天真。
後來這張照片,放在沈津辭的錢夾里,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沈津辭22歲這年,病情加重,他向沈書建議,加快速度,將流落在外的弟弟找到。
沈書並不想要放棄這個自己培養了多年的兒子,他皺眉看他,不甘心地說:「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要是有別的辦法,我不會想要捨棄自己的性命的。」沈津辭搖搖頭,平靜地說:「爸,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
沈書比他還要難以接受,當天夜裡,自己這個理性了一生的父親,頭髮白了大半。
沈津辭卻是沒有什麼難過的情緒,人總是要死的,這不過就是時間的問題。
他只是有些遺憾,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見邊月的16歲生日。
他看著她長大,從來不曾打攪,只是默默看著。
少女一日比一日鮮妍,可是自己的生命卻早就已經走到了尾聲。
沈津辭並不想要打攪邊月。
香江的春節,沈津辭站在邊家的樓下,看見邊月在父親邊楷的陪同下,正在庭院裡玩著仙女棒。
她眼睛亮亮的許願,聲音很大,她說:「希望所有愛我的人,都能健康平安!」
沈津辭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愛她的人。
應該算的吧,他想,他會很愛邊月,倘若,他擁有健康的身體。
而現在,他只想祝她心想事成。
春節一過,邊家和李家的合作走上了正軌。
沈津辭知道合作有問題的時候,沈書早就已經知道了。
自己曾經病痛中,被沈書催促簽下的合同,竟是知情書。
那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著沈書都發那麼大的火。
辦公室內,名貴的瓷瓶碎了一地狼藉,他將知情書扔在桌上,冷笑道:「爸,您真是好手段,您連自己的兒子都算計進去!」
沈書卻皺著眉看著他,對於他的憤怒,沈書不解且冷漠。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字一句都是理性,「邊家和李家的事情已經註定了,邊家現在落敗不過就是時間問題,李聽墨主動示好,將邊家往後的羹分沈家一份,你有什麼可不同意的?」
「你這就是同謀!」沈津辭手都在顫抖,「你這樣,要我怎麼面對邊月!」
沈書皺眉,愈發不解,「邊月?你跟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可解釋的?況且,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