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暗燈長河（八）
「顛沛流離？吃苦？宋念，你是不是好日子過久了，開始找不痛快？」陸之年的聲音摻了冰，很冷，他說：「你別在這裡胡思亂想了，你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宋念很堅定，她說：「我什麼都不怕。」
陸之年起身，拿過一旁的蛋糕，放在桌上。
陸之年厭惡甜味，厭惡這種沒有意義的儀式感。
可是這麼多年，他都是這麼給宋念過生日的。
她總歸對她例外，後知後覺，破例很多次。
陸之年拿過蠟燭，認真的插在蛋糕上，用打火機點燃。
火光跳躍，照映在宋念的臉上，她眉眼明亮，眸色深深。
陸之年說：「念念，重新許個願吧。」
宋念的眼神暗淡下去。
她聽出了陸之年的意思。
她已經拒絕了自己。
宋念沒有想到，陸之年會拒絕的這麼幹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宋念從椅子上起來，她倉皇的跑到了陸之年面前，握住他的手，「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被拒絕，你應該給我一個理由。」
「那就當你欠我的。」陸之年說：「宋念，我養你這麼久，不是為了看著你羽翼豐滿，頭也不回的離開我。」
「我會報答你的。」宋念急切地說。
陸之年眼神輕掃，帶著打量審視，他說：「你打算用什麼報答我？」
宋念面色微白，她捏緊了陸之年的手臂，白軟的面容浮現無措，「我以後會掙錢，這些年我在陸家花的錢，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你知道你花了多少錢嗎？」不等宋念回答，陸之年反手扯過宋念的手臂，將她拉到了樓上。
宋念猝不及防，被陸之年拉著往上走，表情透出狼狽。
兩人在臥室門口停下。
陸之年指著面前精緻漂亮的臥室，聲音冷漠，「這裡面所有的陳設，都是我找人給你定做的，光是這張床，你可能就要還10年不止，宋念，養你不是一件便宜的事，你喜歡的那個小男生，他養的起你嗎？」
宋念的手很冷，不知道是因為絕望，還是難過。
她眨眨眼，眼眶酸澀的厲害。
「我總會」
「你還不起。」陸之年越發冷漠的打斷了宋念的話，他說：「你永遠還不起。」
這是宋念第一次，那麼想要逃離陸之年的身邊，可是男人的話卻如同魔咒，一遍遍的在她腦海中迴蕩。
她還不起的，永遠都還不起。
所以，她大概率要一輩子被困在這裡，不得往生。
宋念絕望的咬緊唇，她眼淚落下，推開陸之年衝到了樓下。
這個並不愉快的生日過去沒多久，陸之年又離開了。
他一貫沒有什麼時間留在自己身上，能夠抽空來陪自己過個生日，已經是盡力了。
宋念也覺得鬆了一口氣，畢竟目前的境況，她也並不是很想再見到陸之年。
可是，陸之年離開沒幾天，江辭出事了。
他的屍體被人從山裡扛出來，屍身已經略微浮腫。
他被人從宋念面前被帶走，面容沉靜，不像是死了，更像是睡著了。
宋念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直到警察將江辭的手機遞給宋念。
警察說：「這是死者的遺物，他沒有父母，裡面的聯繫人，只有你一個。」
宋念拿過手機，手都在顫抖。
她連哭都哭不出聲，整個人絕望至崩潰，做不出半點反應。
這天夜裡，宋念處理完江辭的後事，還覺得一切都是夢中。
警察給出的死亡理由是意外死亡，宋念不相信，哪裡有這麼多意外，她更相信一切都是有意的算計。
而江辭留下來的手機，給宋念的懷疑埋下了更深的種子。
江辭死前的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陸之年的。
宋念沒有辦法相信，這一切和陸之年沒有關係。
他這樣的地位，想要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實在是太容易不過。
宋念躺在床上，看著手機上的螢光，牙關顫抖緊咬，強忍著不哭出聲。
陸之年在當天晚上趕了回來。
他坐在宋念的身側，看著女孩將自己埋在被窩中，正在隱忍顫抖的身體。
陸之年在片刻遲疑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很輕：「念念.」
宋念卻好似驚弓之鳥，她在聽見陸之年的聲音後，整個人都立時僵住。
陸之年皺眉，隔著被子，他看不見宋念的臉，於是只能試探的將被子往下扯，「不要把自己蒙在被子裡。」
「別動我！」宋念情緒不穩，低吼道：「你別動我！」
陸之年的動作頓住，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宋念的身形，一抹涼薄再度漫上眉眼，「宋念，他死了你就不想活了嗎？」
這話觸及了宋念的逆鱗。
她猛然從被窩裡出來，一張哭的泛紅的臉，眼角眉梢都是悲怒。
她坐直，朝著陸之年伸出手，猛然搖晃，「你說！是不是你！」
陸之年冷笑，他原本還在心疼宋念汗濕的面容，此刻，聽見她的質問，只覺得荒謬：「你覺得，我殺了他？」
「就是你！就是你！」宋念尖叫崩潰，她哭著去搖晃他的肩膀，「是你害了他！陸之年，你就是個殺人兇手！」
陸之年很想知道，宋念還會對自己做什麼。
他冷冷的看著她，語調滴水成冰，「江辭死了，你認為是我做的，可以，我倒是想想問你，要是真的是我，你預備怎麼辦？」
他問的不帶感情，宋念整個人好似僵硬，她呆呆的看著她，低喃道：「你承認了.你承認是你做的.」
陸之年的胸口，有憤怒在灼燒。
他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冷靜。
他看著宋念為了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他的情緒同樣也糟糕至極。
於是，他冷笑著，一字一句的說：「是我，怎麼？你要為了他報復我嗎！」
伴隨著他的話落，宋念拿出枕在枕頭下的匕首，刺進了陸之年的肩膀。
多麼乖巧的女孩，卻夜夜枕著刀子入睡。陸之年一直是知道的，可是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把刀子會刺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