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忽起,大雨傾盆而下。
容妃頂著月色,倉皇來到太醫院。
「我要見太醫令。」容妃聲音低低,似乎是不想被別人聽見。
「他今日休沐,不在太醫院。」那人回道。
「不,你在騙我,我明明今日在宮裡就見到了他,又怎麼會不在這裡?」
太醫令躲在暗處,見是容妃,將她拉到一旁。
「你怎麼來了?你不知道現在局勢很是危險嗎?你怎麼有膽量來這裡,不怕被公主發現嗎?」
「你既然都知道其實已經很明顯了,為什麼不給我說一些有用的消息?」容妃拍散了太醫令的手,緩緩說道。
「是我不想嗎,明明是我不能。我這些年和你做了多少苟且的事,一旦被陛下發現,我們兩個是吃不了兜著走啊,我這脖子上面也就不用要了。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我現在可不想死啊。」
「不想死?怕是現在已經晚了吧。」容妃臉色逐漸猙獰,從懷中掏出一把刀,還沒等下一步動作,就被官兵團團圍起。
「容妃,沒想到吧。」淑嵐拍了拍雙手,走上前來。
「居然是你!你怎麼發現我的?明明我並沒有漏什麼過錯呀。」容妃驚訝的說著。
「錯就錯在了你的心急,本來我已經打算放過了你,可是你的神情出賣了你。一個什麼都沒有做過的人,才不會在父皇面前說要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淑嵐冷哼一聲,擺了下手。
那些人會意,將兩個人團團圍住。
「走,和本公主一起去面見父皇。」
向鈺從外面走來,見淑嵐冒雨前行,忙撐了傘,三步並兩步說道:「怎麼如此不愛惜自己,若是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淑嵐抬眸看了眼向鈺,微笑著搖了搖頭。
「案子要緊。」
「可你的身子骨本來就弱,晚意又不在你身邊,你需要自己放上心來。」
淑嵐撓了撓頭,打斷了向鈺的話。
「我知道了,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聒噪啊。」
向鈺:「……」
…
人被淑嵐帶上了乾清殿,皇帝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是容妃。
這個陪了他幾十年的女人,居然膽大包天,換了皇后娘娘的安胎藥。
「容妃,你好大的膽子!」
「妾身膽子是挺大的,不過妾身的命早在二十餘年就已經被陛下殺死了。陛下不是一直懷疑妾身的身世嗎?」
「妾身全名叫烏臻臻,這些年來改頭換面出現在了你身邊,可惜一直沒有個兒子。」
「烏!」淑嵐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形勢好生熟悉,難道她是前朝餘孽烏如是的後人?
那…豈不是和江維是兄妹……
「公主想必猜到了吧。我就是烏如是的女兒,相傳烏家有個小女兒自幼走散,烏家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
「我走失了之後被一家戲院收留,在那裡我知道了我的身世,並且從此發誓要報仇。」
「可是朕對你不好嗎?這些年來,你要風的風,要雨的雨。朕有什麼沒有滿足你的?」皇帝痛心疾首。
「陛下,那可是國讎家恨啊,不是您的幾句話就能磨滅的。」容妃嗤笑道。
「對了,明皇后的湯藥也是妾身放的。當然,景陽殿娘娘也不算是什麼好東西,她當年多次探望明皇后,可送的東西都夾雜了當門子。那東西可是對女子安胎十分不好。」
「休得胡言!」皇帝厲聲打斷。
「這就受不了了?妾身還有別的事要說呢,這些年來後宮的這些嬪妃們都有著自己的心思,只有明皇后一心為了你。」
「可是你卻將她棄之不顧,還將她的兒子趕盡殺絕,你真的不配為一個帝王啊。」容妃開始發癲,她狠狠咬住後槽牙,準備自盡,卻及時被淑嵐發現,拿衣服塞進了她的嘴裡。
容妃惡狠狠地看著淑嵐。
「為什麼不讓我去死?為什麼?」
「死太便宜你了!有些事情還要父皇和皇兄親自來決斷。」淑嵐冷哼一聲,扯斷了壓著容妃的布。
皇帝擰眉,他後宮這些年來沒有幾個女人。可她們一個比一個心機深重,他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想著想著,吐出一口老血,暈死過去。
淑嵐大驚,連忙起身說道:「來人啊,傳太醫!」
…
夜深人靜。
皇帝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前些日子中了太子的毒,而且是劇毒,身子已經被掏空了。
就算是神醫也沒有辦法能救得了啊!
「江繹呢?咳咳咳…」皇帝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緩緩睜開眼。
「榮親王已經往回趕了。」德公公抹了一把眼淚,恭敬地說著。
「朕這一輩子有許多對不起的人,可是最對不起的還是你啊。」皇帝眸光看向站著的眾人,最終定格在了淑嵐身上。
「是兒臣當年也不懂事,廢了父皇太多的心血。兒臣現在只希望父皇能夠好起來。」淑嵐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
皇帝內心顫動。
良久,江繹和向晚意姍姍趕來。江繹聽聞宮內有變故,和向晚意加緊腳程,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馬。
「老七啊,過來。」皇帝朝江繹招了招手。
「朕的天下就交給你了,朕這些年來做了許多錯事,還希望你能諒解。細細想來,江山就是人民,而人民才是大江的未來啊…」
「兒臣謹記,可是兒臣希望父皇能好起來…」
向晚意上前替皇帝把脈,下來後抿著唇不再說話了,就連江繹求助似的看著她,她也只是搖搖頭。
「景陽殿那位,朕與她,死生不復相見。朕去了後,她也就沒必要…了…」皇帝咳咳咳嗽起來,可江繹現在卻沒心思聽。
他只希望時間能回到送洛吉那日,他一定會一口回絕,可是時間不會給他答案。
此時此刻,向晚意對皇帝的恨意已經煙消雲散了。哪怕上一世,他如此憎恨她們向家,也都是過去了。
如今,他只是一個垂暮的老人。
皇帝蹙眉,吐出一口黑血來,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父皇!」
「皇上…」
宮內一片哀絕,就連尚在襁褓的嬰孩也嗚嗚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