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儀和陳嬤嬤二人一刻不停,一路奔回自己院內,幾乎累癱。
春柳和夏荷正在正房屋內焦急地來回踱步,心裡充滿不安。
她們轉到棉簾前時,正巧碰上李儀挑簾而入。
夏荷趕緊上前接過披風,春柳則趁機仔細打量了一下李儀,見她的衣服和臉色都沒有異樣,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夫人,您怎麼去了這麼久啊!剛才姑爺還來找過您呢。」
李儀突然停住腳步,一臉嚴肅地看著春柳問道:「那你們是怎麼跟他說的?」
春柳頓時緊張起來,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不敢不如實回答,只得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說您去了淨房洗漱,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出來呢。」
裴淮安一直對李儀心懷厭惡,自然不可能耐心等待她洗漱完再見面,想必一聽到這個消息便立刻轉身離開。
他走了春柳卻擔憂的不行,夫人和姑爺明明一起去的老太君那裡,怎麼姑爺回來了,夫人卻沒回來?
她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裝作一切照舊的模樣,其實在屋裡已經急得只轉圈。
李儀還好一些,畢竟年輕又經歷了一世。陳嬤嬤年紀大,剛才在裴慎那裡經過的事情卻嚇得臉色蒼白,進了屋裡也沒緩過來。
春柳以為陳嬤嬤是外面天冷凍的,將屋裡的暖爐又捅的火旺了些,笑著打趣道:「陳嬤嬤怎得這般臉色難看,莫不是有人在後面追殺你。」
話不說還好,一說連李儀的臉色也有點難看。
李儀不好表現出來,出聲把春柳支開,「你去外面給我端盆熱水進來。」
春柳哎了一聲,應聲而去。
夏荷也出去烘烤她的披風,一時之間屋裡只剩下了李儀和陳嬤嬤。
李儀緊緊拉著陳嬤嬤的手,一臉鄭重的說,「嬤嬤,今日之事,一定要爛在肚子裡,但凡你我二人有一個開了口,咱們都活不過第二日的太陽!」
陳嬤嬤知道輕重,重重的點了點頭,「夫人我知道,這件事就跟著我一起進了棺材就是,就是我兒,我也不帶告訴他的。」
李儀被服侍著淨了手,淨了面,又把身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才躺在床上思考著今日發生的一切。
她敢相信,若不是裴慎怕老祖宗傷心,今日恐怕她真要葬身於此。
雖然裴慎放過了她,但是萬一他又後悔怎麼辦?
李儀皺著眉頭輾轉反側,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思考著。
她的床是龍鳳大床,非常寬敞,裴淮安肯定是不會和她一起睡的,這倒讓她省去了不少麻煩。
她對於房事這個事情,已經是毫無印象了。前世她和裴淮安結婚後一直都是分房睡,從來沒有過肌膚之親,因為他覺得娶了她是個恥辱。
李儀一夜無眠。
她緩緩起身,目光投向窗外,那裡的光線正逐漸變得明亮起來。心中暗自思忖:既然橫豎都無法入眠,不如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第二天清晨,還未等到春柳前來喚她起床,她便已早早地端坐於桌前,手持小繃,專心致志地刺繡著。
春柳端著雙邊獸耳銅盆進來時,李儀已經繡完好幾個鞋樣子。
春柳一驚,忙放下銅盆,抄起桌子上燭台就用火摺子點上,湊到李儀身邊給她照亮視線,關切地說道:「夫人這是幾點起的,也沒把奴婢喊醒伺候您,這女紅最是磨眼睛,仔細別傷了眼。」
事實上,李儀初嫁入裴家時,並不擅長女紅,她的女紅技藝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拙劣。可後來的她在裴家三房做了這麼多年夫人,為了和王嫣還有幾個姨娘爭寵,她苦練繡技,就為了得裴淮安的一個笑臉罷了!
可最後呢,她花重金請了四個繡娘,而自己的手指卻因頻繁被針頭刺破而腫脹不堪。
好不容易繡出一個漂亮的帕子,她巴巴的跑去送給裴淮安,卻只換來他的一聲無情的嗯。
王嫣繡的荷包他隨身攜帶,而她繡的帕子最終卻被他隨意地給了小廝,甚至還掛在了小廝身上。
當李儀看到這一幕時,她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手帕可是私密之物,他怎能?他怎敢?
難道不怕別人誤會她與那小廝通姦嗎?
從那之後她就病倒了,一直苟延殘喘到她死的那日。
「夫人!」
春柳驚呼一聲,放下燭台就撲到李儀身旁,扯過已經透過紅暈的帕子,露出出了一雙白皙修長、如同青蔥般的玉手,手指上冒出點點血珠。
她發呆的片刻竟然扎破手指,把剛做好的鞋樣子染的鮮紅。
「可惜了。」李儀皺眉看著從早上起來就趕工的鞋樣子,心疼地看著這個從早晨開始就辛苦趕製的鞋樣。
夏荷進來的比春柳晚,拿著牙粉和刷牙子走了進來,笑著說出個新消息,「夫人,今日冬雪便回來了。」
李儀手上才傳來刺痛感,隱隱約約的倒也不是很痛,她輕輕捏著手指,頭也沒抬的問夏荷,「冬雪去了多久。」
夏荷說:「應該走了半月了,聽說她老子被人打斷了腿,他回去伺候了。」
李儀這才抬起頭,「打斷了腿?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這次是春柳接的話,說「應該是她老子和她哥哥好賭的事情吧。」說到這裡她壓低了聲音,怕被別人聽到一樣,「她的月錢每個月都是被她老子拿走的,他哥也一樣,。」
冬雪這個人,李儀卻沒什麼印象了。
春柳和夏荷兩個人幾乎陪著她在裴家蹉跎了一生,春柳一輩子沒有嫁人,夏荷卻被王嫣下了絆子,被誣陷與一個馬夫通姦,被沉了塘……
這些都是李儀一直不願回憶的過去。
她下意識抓住在自己眼前的二人的雙手,「以後有什麼事情,切記要和我去說,我能幫你們的自然會幫你們,切不可衝動。」
春柳和夏荷沒有多想,以為是在提醒她們兩個在裴家謹慎行事,都點了點頭。
兩個人服侍著李儀洗漱。
李儀看著手底下的鞋樣子,心中微沉。
經過昨天的事情她也想明白了,在這個裴家要想好好過下去,那是得巴結老祖宗的,只要哄老祖公高興了,楊氏也不敢怎麼樣,就連裴慎也不敢輕易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