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活了二十年突然發現生活是曾經看過的小說怎麼辦?
答:先看看自己在小說里充當什麼角色。
問:如果是炮灰工具人女配呢?
答:還愣著幹嘛?趕緊跑啊!
許願提起儲物袋往空間裡丟,順手還把先前寫好的斷絕信放在枕頭底下。
嘿嘿,到時候那群二逼老頭發現她不見了還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雖然也拖不了太久。
八歲上山,二十歲出逃。
十二年的光陰一晃而過,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被迫同父母分離數年的孩童。
她現在是許·修為進階plus·願。
過去許願也曾想過,為何她生得如此天資,在外人口中可謂是:『上天地下,千萬年來難得一見的傲人天賦。』偏生父母卻是兩個實打實的普通人。
而此刻她才清楚地明白:小說里的工具人女配,根本不需要作者花費心思去勾勒描繪,因而她的生平,只有在為主角的生活和事業奉獻的時刻,才值得在紙上留下寥寥數筆。
前世許願是經同窗摯友的推薦才打開這部《小師妹她聲嬌體軟》。
這部小說憑藉狗血的劇情和瑪麗蘇的設定成為當年大熱的修仙文,甚至還帶動了當年小說作者寫玄幻修仙文的熱潮。
女主青雎寧身為名劍山莊長老的女兒,從小就被宗主收下,成為了宗主最小的女弟子,有一個疼她的大師兄,愛慕她的小師弟,與她有娃娃親的青梅竹馬,一個一時興起救下結果逆襲的外門弟子(隱世傳人),自知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的清冷師尊,以及一個龍傲天配置的魔尊。
書中前期的劇情還是正常的玄幻文走向,到了中期跟變異了一樣,女主在哪裡都要被一個男主推一下,還有各種大型修羅場和吃飛醋的場面。
後期女主更是在男主們的包圍下『被迫』成仙,去到了外太空跟男主們繼續糾纏。
從現代玄幻修仙→未來玄幻修仙→外星玄幻修仙。
一本書,讓你同時擁有起碼三本書的世界觀和超絕的劇情體驗。
許願興致勃勃地點開小說,結果被裡面的內容創到飛起。
好吧她承認她被創的主要原因還是那個跟她名字一模一樣的小師姐是個很可憐的工具人。
小師妹參賽師姐保駕護航,小師妹受傷師姐找藥,甚至小師妹突破時用的都是師姐煉得丹!
就差沒在小師妹和男主們釀釀醬醬的時候幫忙在門外看視野了!
但是那些功勞最後卻莫名其妙地被記在了男主們的身上。
女主:小師姐能有什麼奉獻?我這一切都是我的好哥哥(師尊/師兄/朋友/知音)帶來的。
許願拳頭硬了:有點不想承認覺醒記憶前的自己已經當了好幾年冤大頭這件事。
更過分的是好處小師姐撈不著,那受罰她是一個沒落下。
小師妹出事她要受罰,小師妹想去秘境,她不帶小師妹去要受罰,因為照顧不好小師妹,辦事不利而罰;她不帶小師妹去也要受罰。因為私自帶同門出行,辦事不利……罰。
最後這個悲催的女配的死都是為了宗門大義獻祭。
活脫脫就是一個助推劇情的工具人,用完就丟。
許願看完之後在評論區留下了長達千字的吐槽,但想到穿書小說的經典設定,她又默默地刪除了評論。
結果她還是穿了!而且穿了二十年才覺醒!
早知道當初就直接把評論發了,反正都要穿,還不如吐槽爽了再說!
她甚至覺得前世的自己言辭太過溫和,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要向原著作者展示一下自己的祖安功底。
可惜沒有如果,身為悲催的工具人,她現在的首要目標是跑路。
她大搖大擺地掏出令牌,看守大門的弟子看到令牌的那一刻,畢恭畢敬地放了行:
「拜見少宗主!」
許願:什麼年代了還拜見少宗主呢,小說的背景都是二十一世紀後的幾個世紀了,竟然還把以前的糟粕拿出來。
她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名劍山莊的監控範圍,抵達山腳。
許願回頭,最後一次眺望這座困住她近十年的地方。
「拜拜了您嘞。」
她舉起手對準身後名劍山莊,豎起中指晃了晃。
隨後她便喚出本命劍瀟灑離去。
深夜,名劍山莊內燈火通明。
負責守門的輪值的弟子被一股大力搖醒,嘟囔著睜開眼:
「何事?名劍山莊夜不放行……」
「你還知道夜不放行?少主呢?!」鶴髮童顏的男子氣勢洶洶地走近,語氣里滿是壓抑的怒氣。
「少主?不是受您的口諭下山做任務嗎?」輪值弟子誠惶誠恐地掏出令牌回道:「這是少主留下的。」
宋秦歸的怒氣更甚,他一把奪過令牌,盯著上面的『少』字,面沉如墨。
「立刻下令懸賞少宗主名劍,記住,我要活的!」他轉頭命令道。
「是!」
身後的管事連忙在光腦上發布懸賞令。
身著一襲白衣的男子乘風飄來,清俊儒雅的臉上絲毫不見急色:「找到人了嗎?」
「她跑了。」宋秦歸黑著臉,「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竟然在這種時候跑了!」
百將轅嗤笑一聲:「還不是你們硬生生把人逼走的,天生劍骨都差點給你們練廢了。」
宋秦歸恨恨地說道:「就算對我們心有怨恨,名劍山莊待她也不薄……」
「不薄?」百將轅的笑意越發刺眼,「所謂不薄就是整天耳提面命,叫她時刻銘記身為名劍山莊少主的使命嗎?話說,師兄啊,你真的記得她叫什麼嗎?」
「胡說八道!名劍她……」宋秦歸突然噎住。
他教導名劍也有十餘年的時光,此刻竟完全想不起對方初入名劍山莊時報上的本名。
『名劍』是名劍山莊繼承者的名字,是象徵,是代號,但絕非是一個人的名字。
宋秦歸的呼吸陡然變粗重,「即便名劍山莊有對不起她的地方,那她也不能將名劍山莊的榮譽踩在腳下,怎麼偏在選拔賽快要開始的時候任性……傳令下去,找到名劍並將其帶回者,賞隕星石千萬。」
隕星石千萬的購買力,相當於數百億聯盟幣。
「何必呢?孩子要走,不如就放她離開。本來名劍山莊也對不起她。」百將轅搖搖頭,扶手離開前,丟下一句:
「師兄,若是你們仍舊對所謂的榮耀執迷不悟,這道強行禁錮名劍山莊所有人的枷鎖,遲早會反噬。」
宋秦歸對這個曾經也叛逃過,只會說風涼話的師弟沒有什麼好印象:「就算她跑了又怎樣?那日名劍山莊能抓你回來,也就還能把她帶回來!」
說罷,宋秦歸舉起光腦,在宗門群聊里下達群公告:
諸位名劍山莊弟子聽令,全力搜捕少主名劍,若是找到名劍並將其帶回,即可獲得後山禁地十年修煉時間。
一時間,懸賞名劍山莊少主的搜捕令鋪天蓋地。
與此同時,冀星門的懸賞令也不動聲色地在各大懸賞榜出現。
「尋回江仙漓者,賞隕星石千萬加靈寶一件。」
日光初升,密林間響起各種獸類的叫喚。
在一處位置偏僻的山洞前,一男一女正坐在火堆前烤肉。
對自己的廚藝有那麼點認知的許願老實地坐在邊上看江尋晝生疏地擺弄烤肉。
江尋晝,小說《小師妹她聲嬌體軟》中的大反派,身為與名劍山莊有齷齪的冀星門的少宗主,他處處同名劍山莊的人作對,時常在各大秘境和賽事中給名劍山莊添堵,女主青雎寧就曾經多次被綁過去當人質。
在前期的劇情中,江尋晝大部分時間就是給主角團添堵,綁了青雎寧也不會真的下手,總是卡著點讓人把她救走。
但在中後期的劇情中,尤其是工具人女配許願死後,江尋晝突然就跟吃錯藥一樣非要置青雎寧於死地。最後更是跑到名劍山莊發瘋,被幾大男主們圍剿,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以上,皆是前世記憶中她對江尋晝的印象。
而現在,一襲純色勁裝的青年閒適地哼著小曲,及腰的墨色長髮束成高馬尾垂在腦後,清俊的面孔映照了那句『君子顏如玉』的形容,似乎是察覺到了許願的視線,鴉黑的睫毛微微顫動,抬眸看向許願時,烤肉的火光落在那雙墨綠色的瞳孔,恍若透著明亮的星。
怎麼看,都不像書中描述的那般『窮凶極惡』。
分明就還是回憶里那個一起長大的少年。
「湖西城的選拔還有五天就開始了,今晚在此地稍作歇息,明早我們就出發。」江尋晝丟了瓶AD鈣奶給許願,「名劍山莊的懸賞都發到我光腦里了,看來是名劍山莊下是真血本了。」
「你還敢開著光腦?」許願擰開瓶蓋『噸噸噸』地喝了大半瓶,「我在那群老不死開始消息轟炸的時候就把光腦強制關機了。」
「你還是笨啊。」江尋晝迅速地敲了一下許願的腦袋,在對方不滿的眼神里得意地說道:
「我早就買了備用光腦,地攤上那些沒有信息認證的光腦,誰能查詢到蹤跡?」
許願:「……他們連下山都要派一群人盯著我,買個東西他們也會拿去反覆檢查……若是莫名其妙地買個無信息認證的光腦,我肯定就暴露了。」
「你太難了。」江尋晝同情地拍拍許願,「畢竟名劍山莊有個出逃失敗的前例,肯定會對後來的繼承人加強看管。」
「此番若不是那個『前例』助我,我怕也是很難逃出來。」許願嘆氣道:「只希望他能不要被連累……」
「想多了。」江尋晝毫不客氣地撇撇嘴:「他一個長老還能被怎麼樣?有那個功夫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江尋晝的語氣中帶著擔憂:「那個宗門你再待下去,遲早徹徹底底地變成殘廢。」
他不顧許願的抵抗,握住對方的手掂了一下,「名劍山莊……連修復根骨的東西都捨不得給你用嗎?」
他心底暗恨:這些罪都是許願白替他受的,十年前如果不是許願排在他前頭,那年被名劍山莊帶走的就是他了!
雖在冀星門裡他也不好過,但與三番五次斷筋斷骨的許願相比,他過得不要太好!
見江尋晝又要開始,許願連忙打岔道:「我離家後多年未歸,不知道那座房子還在不在?」
糟糕!哪壺不開提哪壺,提起這個連她也要一起不開心了,更別說江尋晝了。
江尋晝垂眸,「自從伯母伯父接連去世後,老宅的傭人們都被遣散了,現在只剩下管家爺爺還守著房子。我前些年交滿了房屋稅的費用,所以我們的家現在還留著。」
小說中的被描述成大反派的青梅竹馬頂著還有些青澀的俊顏,滿臉認真地拍拍你的腦袋,對你說:
「伯父伯母叮囑過的,你要好好的,阿願。」
原本覺醒前世記憶後帶來的割裂感漸漸被眼前的面容和舊時的回憶取代,許願動了動唇,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似乎……有點明白小說後期的江尋晝發瘋的原因了。
如果死的是江尋晝,她恐怕也一樣會瘋掉吧?
他們的過去在小說里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卻是他們實打實度過的幸福的童年時光。
還好她覺醒了……還好她和江尋晝都逃出來了。
此刻,他們都不是書中為主角作配的工具,他們是那樣鮮活地存在著,那麼拼命地努力著,只為了拼出獨屬於自己的人生。
許願不是工具人女配,江尋晝也不是窮凶極惡的大反派。
許願就是許願,江尋晝就是江尋晝。
「江小晝,我……」脫口而出的坦白在半道失聲,許願又試圖在光腦上打字和在地上用木棍劃出文字……但都以失敗告終。
果然,命運的饋贈不是毫無保留的,起碼現在,她還無法坦白這個驚天駭俗的秘密。
一股燒焦蛋白質的氣味傳入鼻翼。
許願動了動鼻子,有些困惑地問道:「什麼味道?」
江尋晝手忙腳亂地抓起被烤成碳色的烤肉,快速地將烤肉塊丟到身後,訕笑道:
「……要不,還是煮泡麵吃吧?」
許願扶額:「還是我來吧……」
一刻鐘後,許願和江尋晝舉著烤成碳色的烤肉麵面相覷。
雙方默契地把烤肉丟開,默默地從山洞裡掏出桶裝泡麵。
「江小晝啊。」許願一臉惆悵地說道:「沒想到我們出逃遇上的第一個考驗不是懸賞令。」
江尋晝從儲物袋裡翻出澱粉腸和滷蛋,「是加蛋還是加腸?」
「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