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書生已經把雙手緊握成拳。
他將手垂在身側,眼中帶著一絲恨意,然後冷不丁的看了看面前的這些黑衣人。
說又說不過。
打又打不贏。
他能怎麼辦呢?
看著面前的這群無賴,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後笑著說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白天發生的事情,我們本來就沒打算追究,您深夜到訪,如果只是為了此事,那就請回訪!」
「我……」
「這可不行!」
王家的領頭之人看著面前的這名書生,衝著身後的黑衣人點了點頭。
對方立刻將跪在地上的人抓了起來,直接扔到書生的面前。
「我們家老爺說了,這件事得由您親自處理!」
「這是我們王家給你的一個態度,否則,又得有人去京兆府尹告狀,說我們王家仗勢欺人,有礙皇家顏面!」
「這個罪名王家承擔不起,還請閣下懲處此人!」
「嘶!」
這位圍觀的人仿佛吃到了一個大瓜。
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絲震驚,然後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白面書生。
然後便開始對此人指指點點。
言語甚是無狀。
「原來如此,我就說,這新搬來的不是什麼好貨色,竟真是如此!」
「可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能取得一個貌美如花的娘子,誰知道是不是他強搶民女?」
「如今上京,肯定囊中羞澀了,所以才想碰瓷王家,讓王家賠付他們一大筆酬金,以此來平步青雲,真是噁心極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書生被一群人指指點點。
他面色脹紅,身形踉蹡。
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但王家的人怎麼可能放過他呢?
他們拿的可是王家的旁支子弟,也是王家的傑出後輩,現在卻拿出來讓人瀉火,他們要是不報復此人,他們就不姓王了。
「諸位說的沒錯。」
「我們家老爺還說了,如果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就算您想進入太學,我們老爺也可以盡力替您完成,只希望你能高抬貴手,給小公子留一條性命!」
「轟!」
對方的話就如同一把利劍。
直接插入書生的胸口之中。
他覺得胸口刺痛,面色蒼白,頭暈目眩。
都快看不清來時的道路了。
「你們,你們……」當真無恥幾個字還沒說出來。
他的身形便踉蹌了一下。
「夫君!」
突然,一到柔軟的身體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擋住了他要跌倒在地的身軀。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書生立刻變得堅強起來,他重新站穩了腳步,扭頭看了看貌美如花的女子。
然後將其擁入懷中:「是我對不起你。」
「娘子,你說的沒錯,我就不應該來京城入學,我就不應該有什麼非分之想。」
「我就應該在小地方老死,孤苦一生,咱們這就就是行李,立刻離開京城!」
娘子點了點頭,哭的梨花帶雨,卻堅定不移的站在男子面前,用手托著他的胳膊。兩人正要進入小院……
「公子!」
突然,王家的人再次出聲:「公子,您這是幹什麼?」
「我們家老爺和郎君都說了,必須得給您一個交代,要是您不懲處我們家小公子,我們回去也沒辦法交差,還請公子大慈大悲……」
「滾!」
書生氣的破口大罵。
他猛然扭頭,伸著手,顫顫巍巍的指著面前的這群人,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我都已經說過了,白天的事情我們已經不想追究了,你們為什麼要拿著此事不放?」
「難不成,你們王家就是這樣的卑鄙無恥,想要利用我來提升你們王家的名聲?」
「我告訴你們,我也不是那種無能之輩,聽說當今聖上十分的聖明,要是此事捅到聖上面前,聖上肯定會為小生做主!」
王家的人一聽這話。
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和他們家主猜的一樣。
這群人果然要倒打一耙。
此事能不能捅到聖上面前,他們不知道,但他們可以確定,此人活不過明天。
他們來這邊,還捨棄了一位族中子弟,可不是為了將此事擺平,而是為了讓這人付出血的代價。
如今。
見對方惱羞成怒,王家的人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們佯裝被書生嚇到。
然後往後退了一步。
神情真摯,目光懇切。
「公子,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王家可是家風最為嚴苛的家族,現如今,卒中之人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王家得給公子,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今日之事,的確是王家做的不對,公子就算上報聖上,也是情理之中,不過在此之前,您得先把這人給處置了,否則,我們沒法交差。」
「此人已經被王家逐出族譜,您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一邊說,一邊讓人把地上的人提了起來。
然後衝著黑衣人使了一個眼色。
對方得到領頭之人的失意之後,直接提起一道內勁,打在了此人的後背心臟處。
在他落地的同時,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然後直挺挺的倒在書生面前。
書生和年輕貌美的娘子哪裡看到過這樣的陣仗,直接被嚇得半死,身軀都有些踉蹌,面色蒼白。
輿論本來就不向著書生。
現在看到王家之人死亡。
周圍的人都沸騰了。
有人開始信口開河。
「我看到了,是這位書生動的手。」
「我也看到了,都說仗義都是土狗輩,最是無情讀書人,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這位讀書人也真是夠狠心的。」
「不動手腳,竟然將王家的人給逼死了,王家可是京城第一大族,竟然慘死於此,真是太可憐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王家之人都和我等一致,如今書生做出此等之事,要不將他扣押,送到京兆府尹,由府尹親審,為其定罪?」
「可!」
周圍的人紛紛起鬨。
明明別人什麼都沒做,直接被定上了一個罪名。
王家的人見此事已成。
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們笑的十分隱晦,在面對眾人的時候,又露出了一副無辜的表情。
「各位的好意我們都心領了。」
「可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此人違背王家祖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確實該判處極刑。」
「公子現在將人斬殺,也算是全了我們的忠義之心,我們自然不會為難公子。」
「公子大義,請受我等一拜!」
「您放心,王家會給您一個交代,太學入學之事,王家也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從今天開始,公子可以在京都暢行無阻,但凡再出現此等之事,王家定會為公子做主。」
他們說完之後,衝著書生彎了彎腰,然後讓人帶著地上的屍體,快速離開了小巷。
當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王家的人離開之後,眾人都不由自主的看著面前的這位書生。
他們依舊對此人指指點點。
「之前真是沒看出來。」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王家雖然有錯,但你也不應該咄咄逼人,更不應該當眾殺人。」
「王家高風亮節,家訓極嚴,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白天之事,不會是由你一人策劃的吧?」
說著說著。
他們還不滿意,直接把矛頭對準了書生後面的女子。
在看到這名女子的時候,有不少人都被其吸引的目光。
因為這女子長得太美了。
美的驚心動魄。
沒得讓他們神魂顛倒。
跟來的婦人看到這一幕,哪裡忍得住,直接開始說混話。
「這還用說嗎?」
「這件事肯定和他們有關係。」
「還有他後面的小娘子,看著就不像尋常人家的女兒,怕不是從腌臢之地來的!」
「他們兩人合謀,誣陷了王家公子,讓王家公子慘死於此,如此用心險惡之人,留她在這裡幹嘛?」
這句話剛落。
一名大腹便便的婦人走了出來。
她長得十分富態,但有些不善的看著面前的書生和女子。
「咱們的合約到此為止,你們還是另尋他處吧。」
「這間屋子我不租給你們了,租金我原封不動的退還你們,你們今夜就搬走!」
這兩人犯了眾怒。
她雖然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但她不會平白無故的替這兩人說話。
住在這裡的,大部分都是窮苦人家,還有不少人都是從京城外地遷過來的。
現在這邊突然多出了一個書生,他們心中自然有些不忿。
因為這位書生已經獲得了進入太學的資格,即將成為太學的學子,只要不出意外,等結束學業之後,這人定然可以平步青雲。
可能時機不對啊!
明明是個俊朗又有善心的小郎君。
怎麼就得罪了王家的人呢?
這些人就是睜眼說瞎話。
他們都想得到王家的好處,所以才聯合起來圍攻這兩人。
剛剛那些人已經說了。
他們王家家風嚴格,對下面的人管控及嚴。
這樣的人,對待他們的恩人自然不會吝嗇。
為了一個小小的書生,竟然可以犧牲一位王家子弟,還能給出一個太學的名額,要是換做他們,會不會得到更多的好處?
利益動人心。
他們都不是愚蠢之人。
在底層苦苦掙扎了這麼長時間,他們的心性早就已經被磨礪的差不多了,而且變得極為醜惡。
什麼人該討好?
什麼人該往死里踩?
他們心裡早就已經有了一桿秤。
死一個書生和一個貌美的娘子,就能讓他們平步青雲,離開這骯髒的平民地帶,孰輕孰重,他們早就有了選擇。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咚!」
年輕書生再也支撐不住。
看著這群對他指指點點的人,他往後推了兩步,一下跌倒在地。
他面色蒼白。
雙目無神。
怎麼會這樣?
在來京都之前,他立下宏願,一定要成為一個為民為國的好官。
可如今這世道。
如今這些子民。
他還沒有成為一名官員,他們就能欺壓他至此,如果他真成了新朝的一位官員,然後又損害了他們的利益,這些人又該如何?
男子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好像悟到了一些什麼。
但又特別模糊。
「相公。」
「相公你怎麼了?別嚇我!」
旁邊的娘子看到自家相公跌倒在地,眼中帶著一絲驚慌,然後立刻蹲了下去,把人攙扶了起來。
「我沒事,咱們現在就離開。」
年輕書生拍了拍自家娘子的手背,安慰了她一下。
「咱們先去收拾東西吧,我帶你回家。」年輕書生苦澀的說道。
這些人不值得他為民請願,也不值得他做一個好官。
他要是當了官,庇護的是這樣的一群百姓,他覺得自己會短壽幾年。
算了。
罷了。
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家鄉吧,以他現在的才學,完全可以在當地教一個當書先生。
他不想再當官了,更不想留在京都,他只想和他娘子好好的過日子。
「你就這麼算了?」
就是他準備帶著娘子進入宅院的時候,一到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在場的人都被這道聲音嚇了一跳,他們紛紛扭頭,看著從不遠處走來的俊朗公子,眾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好俊朗的公子。
這人一襲月牙白袍,在月光之下,襯得他如月宮之中的仙人。
他身姿挺拔,於黑暗之中走出,沐浴在月光之下,如同給他鍍上了一層銀光,美的不可方物。
留在周圍的百姓都停了下來。
他們目光呆滯的看著張偉。
這人是誰,生的好生俊朗,京都有這麼一號人物嗎?
不會是那個微服私訪的世家公子哥吧。
走到院落門口的人,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渾身如同被卸了力一樣松垮垮的,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書生意氣。
「還能怎麼辦呢?」
「我已經成了千夫所指之人,手中甚至還背了一條人命,你讓我怎麼辦?」
「白天,我確實想讓那人死無藏身之地,可如今……」
他知道,剛剛來他院落之外的人,並不是白天嘲諷奚落他的人。
更不是要對他娘子下手的人。
只是一個人和那位公子長得相似的人罷了。
這人因他而死,確實死得很冤枉,他說他手中背了一條人命,確實無可厚非。
他現在已經無意留在京都,只想安穩度日,平安的帶著娘子回到家鄉。
「王家之人無惡不作,目高於頂,罔顧人命,你就不想將他們繩之以法?」來人繼續說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