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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反戰,有什麼難的?

2024-08-19 21:56:02 作者: 孔一老仙
  第605章 反戰,有什麼難的?

  「兩小時一鏡到底的《一九五一》,兩名士兵的生死時速,陳景行瘋狂炫技!」

  「《一九五一》:用生命奔跑的信使。」

  「安靜的電影擁有震撼人心的力量!陳景行帶來了一部身臨其境的戰爭電影!」

  「《一九五一》點映,張一謀不吝讚美:美到窒息,酷到難以想像,是一場神奇的馬拉松!」

  「《一九五一》預售火爆,首日預售已過2000萬!或有望成為第二個《李延年》」

  「《一九五一》未映先火,究竟是華而不實,還是暗藏玄機?」

  「一鏡到底,非凡體驗,《一九五一》熱映,一部震撼到你無法呼吸的戰爭大片!」

  「夢工廠繼《李延年》後再次革新戰爭電影新篇章,沉浸式戰爭電影,大銀幕必看!」

  「科幻之王拍出了一部特立獨行的戰爭電影!」

  「一鏡到底……」

  京影一間辦公室內,掌門人傅盛臉色平靜,但明眼人都能感覺到其平靜的水面下蘊藏的怒火與一點喟然的失望。

  「不是真的一鏡到底,應該至少有十幾二十個鏡頭拼接而成的,網上已經有人在討論和解析《一九五一》裡面的剪輯點。」

  有人小心翼翼的出聲回應著。

  「當然不可能是真的一鏡到底了,首先不現實,其次,如果是真的我們肯定早就知道了。」

  京影資深的製片人朱文久搖了搖頭,似乎還在回想著昨天看的兩場點映:「我之前是聽說過這部電影拍攝難度很大,但還真沒想到竟然是偽一鏡到底。」

  《一九五一》的製作班底集結了夢工廠與國影的精英,這個圈子並沒有那麼大,所以哪怕夢工廠的保密措施很成熟,但業內還是會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信息。

  只是聽說裡面會有一些長鏡頭——這本身就是事實,《一九五一》確實是有幾十個長鏡頭組成的。

  但沒有人能想到這些所謂的長鏡頭組成的是一鏡到底的成片效果。

  朱文久雖然出面在網上維護過《金剛川》,但他對電影也是真的熱愛,屬於是電影界的文人,京影過去不少經典作品他都經手過。

  所以儘管對夢工廠,對陳景行在國慶檔的下作「抹黑」手段很不滿,可也確實是有些被《一九五一》的電影質量所折服。

  梁晶哼了一聲:「一鏡到底又如何?從來沒聽說過票房能靠一鏡到底,靠長鏡頭獲得,那是文藝片的事兒。」

  身為《金剛川》的製片人,管琥的妻子,她仍舊對《奇襲白虎團》登上明年春節檔抱有一線希望,也在心底里隱隱抗拒著《一九五一》上部可能會收穫的成功。

  因為那意味著她和丈夫心血的徹底失敗,意味著翻身的最後一絲機會也宣告瓦解。

  聽得此言,朱文久也能明白對方心底的想法,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陳景行講故事的能力並沒有退化……」

  甚至有臻入化境的趨勢。

  電影作為藝術,故事其實不是最根本的東西,說到底電影是光影的藝術,而不是故事的藝術。

  但當你把它當作商品,以商業電影的視角來審視的話,故事的重要性就是其他元素所難以企及的了。


  這個道理或許有些導演不懂,他們自詡為藝術家,哪怕拍商業片也仍舊放不下自己的堅持。

  但朱文久自然是明白的,儘管他有文藝工作者的矜持和自我認知,可他畢竟不是藝術導演,身為京影最大牌的製片人,這個道理都不懂是不可能的,也做不到這個位置上。

  一直以來,陳景行在大眾心目中是以創意和腦洞為主的。

  但在他心目中,講故事的能力才是陳景行的殺手鐧。

  故事不僅講的流暢,而且還具有極強的趣味性。

  這對商業片導演來說是最頂級的素質。

  但或許是作為前輩出於對這個前所未有的最兇猛的後浪的本能排斥,或許是兩家公司的競爭,又或許是文人氣質作祟,朱文久對陳景行的看法一直是在有意無意間壓低的。

  承認其商業電影製作的能力,但不認為陳景行是什麼電影大師。

  頂多算是高配版的陳四成,對於輿論和普通觀眾將這個年輕人吹捧為電影大師的聲音,他從本能上是反感和不屑的。

  對於其高企的豆瓣評分,只能說陳景行是一個擅長討好大眾的能工巧匠,距離真正的大師還遠著呢。

  比如對於近二十年來的豆瓣最高分電影《盜夢空間》,他就認為電影的結構和創意的確令人讚嘆,但故事本身其實沒有那麼出色。

  這是一個結構凌駕於故事之上的電影,就好像一個事不關己的電腦迷宮遊戲,除了結構無甚可說。

  正是因為結構和邏輯過於嚴密、精巧,敘事結構的玩弄幾近於炫技,所以反而有些喧賓奪主,用通俗一點的話講就是匠氣過重。

  但《星際穿越》讓他產生了不小的改觀。

  沒有《盜夢空間》那麼炫技,敘事也更加內斂平靜。

  他已經看到了電影大師的影子。

  而在《一九五一》中,他則更是驚訝到了難以自制的地步。

  長鏡頭或者說一鏡到底通常都是文藝片的專屬挑戰,是帶有鮮明的藝術先鋒色彩的。

  所以通常長鏡頭或者一鏡到底是為光影和意象服務的,於商業電影敘事上沒有什麼加成。

  但《一九五一》讓他極為驚訝的點在於,這部電影把這種以往獨屬於藝術片的先鋒手法與成熟的商業敘事幾乎做到了完美融合。

  甚至一鏡到底的形式讓其故事更加的驚艷。

  說是大師級的水準毫不為過。

  在他看來,戰爭片這個類型目前來看說實話是有些吃力不討好的,更不要說還有審查和紅線的限制了,而陳景行在做的簡直就是翻新一輛老爺車,並想著把它開到賽道上和超跑比比速。

  關鍵是還成功了。

  偽一鏡到底各個長鏡頭之間的銜接和場面調度的考究,讓《一九五一》在戰爭題材上,幾乎達到了光影美學的極致。

  說這是一部藝術片朱文久都找不到什麼能反駁的藉口。

  而這種一鏡到底的大膽形式還同時塑造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和沉浸感。

  這是他在國內外此前所有戰爭電影中都從未獲得過的觀影體驗,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真實的和主角同呼吸共命運。

  這種令人震撼的觀影體驗對於敘事來說加成太大了,商業性拉滿。


  這樣的電影簡直是為電影院而生的,也絕對能讓普通觀眾喜愛甚至痴迷。

  相比之下自家公司傾盡全力的投資比其多了一倍多的《金剛川》相形之下就顯得過於無能和平庸了。

  人家只用兩個主角,甚至沒有多大的戰爭場面就做到了將戰爭的真實感、殘酷感等他和不少人一直以來想要表達的意象近乎完美的表達了出來。

  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野心更大的《八百啟示錄》對比之下簡直笨拙到了極點。

  「你這麼看好《一九五一》的商業前景?」

  梁晶皺眉,仍舊有些不甘:「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沒有……」

  「沒有!」

  朱文久似乎知道梁晶想要說的話,沒有猶豫的直接撲滅了她顯得有些僥倖的念頭:「這部電影太……太聰明了,幾乎無懈可擊,竟然同時站在了兩種……兩種政治正確的山峰上。」

  這也是他最受震動,乃至感到有些無力的點。

  一直以來,戰爭電影的最高成就就是反戰,這是一部部西方的經典戰爭電影所傳達並塑造的藝術豐碑,甚至于思想鋼印。

  尤其對於文藝界知識分子來說,反戰的思想是一部戰爭電影的最高成就。

  這也是他和很多電影人努力想衝破種種束縛,在國產戰爭片中達到的成就。

  而《一九五一》毫無疑問達到了,而且是以極高的標準抵達了這座豐碑。

  但又是以完全不同的路徑達到的。

  甚至有些顛覆他一直以來的理念。

  不是用《金陵!金陵!》的表現手法,也不是用《八百啟示錄》中努力表現殘酷甚至虛構了一個被失去理智的華國民眾吊死的善良的東瀛記者——儘管這段戲在漫長審核過程中的反覆博弈下還是被刪掉了,讓身為製片人的他相當遺憾。

  《一九五一》用一鏡到底的方式塑造了前所未有的沉浸感,跟隨感,讓戰爭的殘酷通過視聽語言幾乎是百分之二百的呈現了出來。

  無論是在敵軍廢棄的營地內,老鼠誤觸地雷線,暗雷差點把主角埋在坑道里。

  還是一不小心墜入坑底身邊躺著的死屍。

  是主角之一,初出茅廬經驗不足,又相當善良的通信兵想救起墜機的美軍飛行員,反被美軍飛行員一刀捅死。

  是躲入廢墟一樣的村落,在房子裡偶遇一位懷抱著嬰孩的年輕朝族少女,嬰兒的父母都已被南朝軍殺死,成了孤兒。

  失去了戰友的沉浸在悲憤中的僅存的男主,將自己僅存的乾糧和搜集到的果實交給了朝族少女,然後拒絕了挽留毅然決然的踏上了繼續尋找第九十一團,拯救那一千九百位同胞戰士的路途。

  亦或是在與南朝軍士兵的搏鬥追逐中墜入河中逃生後游到岸邊觸手可及的一具具敵軍屍體。

  觀眾時刻被「戰爭」這位龐然大物的恐懼情緒所包裹,一同期待又害怕著電影下一幕的發生。

  下一幕也許是主角的死亡,也許是存活,像準備打開「薛丁格的貓」的那個盒子,生與死,處於一個量子態裡面。

  將戰爭的可怕和恐懼描繪的淋漓盡致。

  電影並不諱言表現主角的害怕,猶豫和恐懼。


  也毫不遮掩的展露著一路走來的滿目蒼夷,敵軍與朝國民眾的死屍成群,兩位主角的無力與路途艱險。

  反戰的思想表達的淋漓盡致。

  但這種反戰又跟朱文久一直以來認為的反戰截然不同。

  因為反戰主題的傳達伴隨著的不是悲劇的深入,不是引人發醒的反思和沉重,而是希望的來臨與信念的堅定。

  再加上電影的主線背景還是兩名士兵尋找失聯的,被敵軍堵截的第九十一團一千九百名戰士,傳遞信息和通訊設備。

  本質是為了拯救那一千九百位可能會面臨危險的同胞戰士的生命。

  整部電影就像是白羽這位偵察兵在戰場前行旅程中的一次對戰爭慘痛的認知與對勝利信念的覺醒和重塑。

  是一位普通又不普通的戰士的脫胎換骨。

  這簡直違背了朱文久一貫以來的認知。

  因為他一直認為這兩種東西是完全相反的。

  一個是他自認為是文藝工作者的具有普世價值的政治正確,一個是主旋律所塑造的政治正確。

  他和很多電影人一直在本心認可的理念和不得不遵從的命題中間輾轉騰挪,想要兩面兼顧。

  這也是朱文久對網民對《八百啟示錄》和《金剛川》的攻擊感到痛心疾首的原因,只有他清楚,和他一樣的很多電影人為了在重重枷鎖下展現反戰的主題是多麼的不易,而觀眾竟然不理解。

  但此刻陳景行的這部電影卻像是對他一直以來憋屈、委屈的嘲弄。

  不是在兩者之間輾轉騰挪,而是將兩者融為一體。

  反戰的主題與對生命的尊重,對希望的追求,對勝利的渴望,對這場戰爭正義的信念就像是一枚硬幣的兩面,被陳景行舉重若輕的擲了出去。

  而這也讓朱文久在京影面對千夫所指時仍舊保留的那絲文藝工作者矜持的傲氣和對觀眾恨鐵不成鋼的不滿在瞬間崩潰。

  這才是對他最重的打擊。

  這個讓京影上下吃了大虧的年輕人似乎在對他們殺人誅心。

  好像在說,伱們這些人這些年來別彆扭扭的,自以為自己是堂吉訶德的,滿懷不被人理解又想要教化民眾的想要傳達的最大私貨——反戰,有什麼難的?

  我現在就教一教你,什麼是tm的反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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