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三生有幸(大結局)
網際網路有網際網路的記憶。
或許溫暖和王亞琴之間的這段母女恩怨,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在網友的記憶中淡化。
但溫暖留下的這些話,她的態度,她對孩子未來的表達,一定會被人銘記。
因為她代表了很多遭受過原生家庭傷害的人,代表了他們的想法,他們的感情。
這部分人已經長大了,有些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這部分人還沒有掌握到這個世界的權力,他們的聲音還不夠大。
而溫暖的身份,足以讓她向這個世界發聲,向「貧窮教育」「挫折教育」「愧疚教育」說不。
26歲的年輕新手媽媽,為她的孩子擋下了那些時代的鞭笞。
對子女的愛意,並不是所謂的嬌生慣養,相反,他們會更努力培養自己的孩子。
同樣,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發現自己的孩子不是讀書的料,也會接受自己孩子的平庸。
不同的是……
他們這群人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努力的賺錢,轉變,不就是為了過上美好的生活嗎?
努力從來都不是為了孩子,是因為自己,是為了讓自己稍微站的高一點,是為了看看遠處的風景。
他們自己就值得一切。
而他們的兒女,自然也配得上這世間的一切美好。
……
家庭矛盾的風波平息,溫暖和季風,帶著他們的女兒季芊芊,又重新回歸到了平靜的生活。
這次的風波,也讓他們對於自身隱私的保護,更加嚴密了一些。
在季芊芊稍微長大了一點後,他們便遠離了魔都,遠離了商業的注視,去到了一個相對來說更為平靜的地方。
津城。
以他們的身價來說,芊芊完全可以享受到這個國家最頂級的家庭教育。
所以日常的社會教育,就比如上幼兒園之類的問題,也就不需要篩選的那麼嚴格。
更何況,津城的教育資源從來都不差,甚至可以說能夠吊打幾乎其他所有省份。
說它差一點,那也只是比帝都差一點。
和魔都對比,都不好說。
來到津城定居後,兩人便過上了平靜而又溫馨的生活。
這種平平淡淡的幸福日子,感覺很慢,可轉眼回頭一看,卻如同白駒過隙一般,匆匆偷走了時間。
生活就是這樣,一邊回憶,一邊繼續。
時間最是公平,也最是無情,因為它從來都不曾為誰停下過自己的腳步。
即使溫暖和季風,在時光的面前,也稍顯渺小。
四年時間一晃而逝,他們都步入了30歲的年紀,而季芊芊也已經四歲多,上了津城的某個幼兒園中班。
紅太陽幼兒園。
他們很低調,季芊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裡多有錢。
而小朋友們也不知道,這個平時兇巴巴的小丫頭,為了一瓶酸奶能跟人干架的傢伙,居然是千億富豪的千金。
沒錯,4年時間,季風和溫暖的財富又增長了。
千億身家是一點都不帶虛的。
他們也沒有給季芊芊搞什麼貧窮教育之類的,只是這丫頭天生兇悍,要強,性格如此。
今天,便是開家長會的日子。
這種事情,當家長的都知道,一個頭兩個大。
季風和溫暖至少有一個跑不掉,於是,在一場智力與行動的博弈後(石頭剪刀布),由季風同志前往紅太陽幼兒園,參加這次小孩的家長會。
30歲的季先生比起幾年前並沒有太多變化,只是如今的氣度更加平和。
他戴了個口罩,走在幼兒園二樓的走廊上,正在和女兒說著話。
「你以後不能這樣和媽媽發脾氣,知道嗎?她是你媽媽,而且她那麼愛你……」
「哼,伱總是向著她。」季芊芊的表情有些不滿,小嘴已經噘了起來。
但季風只感覺女兒的這句話有些抽象,語氣有些嚴厲:
「她是我老婆,我不向著她向著誰?」
「我還是你女兒呢!」
「好了,進教室了,我會不會被你們班主任說啊?」
「不知道。」
走入教室,班主任,指導老師,生活老師都很熱情:
「你就是芊芊爸爸?」
「是的,我是。」
在季風脫下口罩的時候,生活老師明顯愣了一下,一旁的季芊芊眉頭一鎖,直接走到季風面前:
「老師!」
「哦,不好意思,走神了,芊芊爸爸你的位子在那邊。」
「好的,謝謝老師。」
走過去的時候,季芊芊的表情有些不滿:
「爸爸,你認識生活老師嗎?」
「不認識。」
「那她怎麼這樣盯著你看?」
「我怎麼知道?」季風有些無辜的攤攤手,總不能跟女兒說,十有八九是你爸爸長得帥吧。
「哼,她沒有我媽媽好看!」
小孩子的對比心理非常重,這是所有小孩子都會出現的生物本能。
不是攀比,而是對比。
因為小孩子們的對比心理,遠遠要比攀比心理更實在,直接。
其實他們不會去攀比穿的衣服是什麼牌子,家裡的車子是什麼品牌。
但他們會對比誰的衣服好看,家裡的汽車是什麼顏色,誰的玩具多,甚至會對比誰的頭圓,誰的腳指頭長。
季風如今和小孩子的接觸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對於這種情況,自然也是司空見慣。
當然,剛才季芊芊說的話,他也是十分認可的。
「嗯,還是你媽媽比較好看!」
幼兒園的家長會,總是十分無聊的,一般來說就是和家長們介紹介紹孩子的總體境況,介紹一下他們的教學理念之類。
季風托著腮,看著黑板,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欲睡起來……
「爸爸?」季芊芊輕聲試探著。
…………
「大哥,大哥?」
聽到一個略顯熟悉,卻又因為時間而感到陌生的聲音呼喚自己,季風心頭莫名的抽痛,他感覺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東西。
「芊芊!芊芊?」季風下意識的喊道。
「什麼芊芊,這裡沒有叫芊芊的啊。」一個小弟有些茫然。
而剛才那個問話的男人,卻在這個時候莫名發怒:
「老大說話,你他媽的是不是耳朵被你媽骨灰堵上了,去找這裡的老鴇問,有沒有芊芊這個女人!」
聽到這人的話,季風胸口瞬間湧起怒氣,想罵人,但很快又平復下來。
是啊,為什麼要生氣呢?
芊芊是誰?
不知怎麼,此時的季風總感覺自己遺忘了什麼東西。
很重要的東西。
「算了,都停下吧。」
季風阻止了這些人,他茫然的睜著眼睛,然後又迅速閉上。
許久才再次睜開……
周圍昏暗的燈光下,瀰漫著淡淡的煙霧,讓許久未曾接觸香菸的季風,感覺到一絲嗆人。
門外,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笑聲、嘆息聲、吵鬧,還有調酒師用力搖晃調酒壺的聲音。
在這裡,人們似乎可以盡情釋放自己,忘卻一切煩惱與憂慮。
在酒精的作用下放縱地狂歡起來。
這個似曾相識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
房間裡站著幾個人,個個表情嚴肅,氣質兇悍,而剛才和自己說話的人,便是他的得力手下。
丁傑。
面對腦子裡混亂無措的思緒,還有心頭強烈的缺失感,季風本人卻表現的十分冷靜,甚至要比他想像中的更為冷靜。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也不知道那種失落感源自何處。
他孑然一生,根本沒什麼可失去的東西。
怎麼回事?
「阿傑,今天幾號?」
丁傑的表情有些古怪,但這種時候還是如實回答了季風的問題:
「今天十六號,大哥。」
「有什麼安排嗎?」
「大哥,原本今天晚上的安排,是要去和新石財物公司的人談判。」
晚上?
季風掃了眼周圍,這種環境下,不看一眼手機的時間,根本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而這裡……便是鑫煌。
他的大本營,也是他待著最久的地方,比那個虛無縹緲的家,都要久。
「我手機呢?」
「這裡呢,大哥。」一旁的小弟恭敬的遞上手機,表情卻越發奇怪了。
季風盯著手機上的時間看了一會兒。
2024年,7月16號?
沒什麼印象,應該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才對。
所以,他到底在難受什麼?
「吩咐下去,今天和新石的談判取消。」
「啊?大哥,新石那邊可是好不容易才願意坐下來談的。」
「閉嘴,老大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季風沒有理會下面爭吵的小弟,只是在調整過心態後,緩緩站起來。
「以後都別叫老大,大哥,搞的跟黑社會一樣。」
「額,那叫什麼?」
「叫老闆。」
「額,好的,大……老闆。」
「我出去一趟。」
「老闆,這個時候了,你去哪?」
站在門口的季風停下腳步,回頭看去,感受到包廂里一眾小弟眼巴巴的目光,他卻有些莫名的煩躁。
但又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感到煩躁。
「回家。」
回家?老大要回家?這個詞語對於包廂里的人來說,實在太陌生了些。
其實不止他們感覺陌生,就連此時的季風自己,也感覺陌生。
他有多久沒回過家了?
1個月?還是2個月?
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得時間了。
「唉,老闆,你的煙。」
被叫住的季風再次停下腳步,他回頭看向丁傑遞過來的香菸,蹙了蹙眉後,還是收了起來,鼻子發出輕輕的「嗯」聲。
離開了鑫煌會所。
季風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7月的傍晚悶熱又潮濕,不過還好,他沒走兩步,天空就下起了淋淋漓漓的雨。
季風與慌忙躲雨的人群背道而馳。
讓自己略顯孤獨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雨幕中。
有些路過的人,會看季風一眼,但更多的人都是匆匆而過,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的人去關注你,不管你是誰。
雨漸大,人,越來越少。
季風在驛站孤零零的路燈前停下,從懷裡拿出了剛才丁傑給他的香菸。
打開煙盒看了一會兒,季風的眉宇卻蹙的更深了。
他的菸癮……
應該會很大才對,可為什麼看到香菸的時候,心裡會那麼抗拒呢?
季風有些不信邪的把香菸塞到了自己的嘴邊。
可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出現了強烈的耳鳴。
嗡!~
他感覺有一支輕柔的手掌,伸到了他的面前,為他點燃嘴邊的香菸。
那個動作是那麼的熟悉,自然。
自然到季風覺得自己一定認識對方,和對方的關係很好,很親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可既然這麼重要,自己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拿出自己的打火機,是一款很貴的黃色琺瑯打火機,很貴很貴的那種。
但卻不是自己想要……
季風覺得,自己的打火機,應該是個zipo紙牌款才對。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他明明從來都沒有買過ZIPO紙牌款打火機,這個想法怎麼冒出來的?
他最討厭zipo了。
季風有些心煩意亂,他直接把嘴巴上的香菸抽出來,想放回煙盒裡的時候,卻發現煙盒已經潮了。
看到這一幕,心頭的煩躁再也抑制不住。
他很粗暴的把香菸攥成一個團,然後直接丟進了垃圾桶里。
繼續朝印象中家的方向走去……
「芊芊是誰?」
路上,季風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沒有人能夠給他答案,之前在鑫煌會所的時候,也沒有。
沒有人知道芊芊是誰,但季風總覺得,她應該是自己很重要的人才對。
「芊芊就是那個女人麼?」
季風再次自我詢問,可她卻下意識的搖搖頭,如同本能一般:
「不是,芊芊不是她。」
「媽的,好煩啊……」
混亂的思緒,令季風越來越煩躁,但他沒有辦法,也走不出去,他只能淋著雨,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家。
一棟裝修奢華的大房子。
這是季風完全不喜歡的風格,也不是他不喜歡,是她不喜歡的風格。
額,她是誰?
這是季風不知道第多少次,腦海里冒出這個問題。
可他卻始終都沒有答案。
睡一覺吧,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就會讓一切恢復正常。
這是季風心底的聲音。
但他很想知道,正常是什麼?什麼是正常?
沒有答案。
這位混跡在灰色地帶,急求於轉型的大老闆,時隔幾月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孤零零的家。
他靠在沙發上假寐,直至在沙發上睡著。
他沒有一絲絲的安全感,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危險的。
但他卻不敢暴露自己的恐懼。
他只能期待,期待睡醒之後,那個人的到來。
可惜……
她沒有到來。
接下來的日子很枯燥,也很無趣,至少對於季風來說,一直都很無趣。
他每天都在想,她是誰,芊芊又是誰。
自己還會不會見到她?
小弟們都說自己變了,但是他真的變了嗎?
一直過了幾個月,一直到了冬天。
在冬天的某一個傍晚。
季風有些孤獨的坐在房間裡,卻沒有開起空調,因為寒冷的天氣,可以凍結他的記憶,讓他不再胡思亂想。
他孤獨的靈魂渴望得到共鳴,破碎的心拒絕著一切親密關係。
同樣的日子周而復始,他也沒有在這片世界中留下任何的痕跡,他拒絕了很多個女人。
他不喜歡那種氣息,他不喜歡那些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找尋什麼。
他甚至不敢說出來,因為說出來會被人恥笑。
因為……
那是愛。
此時的季風,就像一個被風吹起來的垃圾袋,巨大的精神內耗讓他無法坦然的面對周圍任何一個人。
他不敢相信所有人,甚至他自己。
直到他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季風才會覺得自己是存在的。
她也是存在的。
季風感覺自己有些可笑,這幾個月的所有行為,想法,如同癔症一般的舉動。
都很可笑。
他甚至會去看電視,看小說,去找尋她的蹤跡。
可依然一無所獲。
想不到,當打之年,事業有成的他。
竟然會如此的頹廢。
隨手丟掉一本爛尾的小說,季風靠在自己家門口的牆壁上,開始了自我吐槽:
「愛情仙蠱啊,我幾乎忘記了有關她的一切,甚至就連她的名字,她的相貌都忘記了。
所以……
她為什麼還不肯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篤篤篤!
「快遞!」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季風的思緒。
季風的快遞很少,他知道,應該是自己買的打火機到了。
就是zipo的紙牌款。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買這一款,反正就是想買。
對,就只是想!
「來了。」
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穿著順豐黑色工作服的女快遞員。
這年頭,送貨上門的公司已經不多了。
這會兒已經快到晚上,女快遞員風塵僕僕,身後還帶著一個小女孩。
麻溜的簽收快遞,季風「砰」的一下關上門,沒有一點和對方搭話的想法。
女人,小孩……
看上去就很麻煩。
只是他站在門口,準備拆快遞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小女孩的聲音。
「媽媽我好冷,給我捂捂!」
「這是最後一個了,來吧!」
「媽媽好溫暖啊……」
「好溫暖啊……」
「溫暖……」
季風怔愣在原地。
「溫暖?」
他的眼前出現了許多如同走馬燈一樣的畫面。
他記起了她的樣子,她的聲音,她的笑容。
還有那個當初那個zipo的打火機。
撕裂的回憶像是要把他的靈魂從身體裡抽離出去,但洶湧熾熱的情感,讓他的靈魂回歸了身體。
他忍不住叫出了聲:
「溫暖!」
季風突然在幼兒園的課堂上驚醒,一旁是滿臉糾結的季芊芊。
看她的表情,如果不是還不會寫作文,晚上高低要寫一篇……
《有關於我爸爸在家長會上做夢夢到媽媽的丟人故事》。
「老爸,家長會呢,你這樣好丟人!」季芊芊一臉的不滿。
季風看向一旁的女兒,愣了一會兒,然後猛然把季芊芊抱緊。
隨後,乾脆直接抱了起來,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推門而出……
帶著女兒,冒著突然下起的大雨,奔跑在回家的路上。
季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但他知道……
「去見她,一定是用跑的。」
…………
此時,津城的某家書店裡……
書店的生意並不好,店鋪卻很大,一看就是猛猛虧本的那種。
不過溫暖卻並不在意,她今天,甚至有空接待一位從帝都趕來的記者。
按理說,溫暖這樣的性格不應該接受採訪。
可誰讓人家是央視記者,而且當年她和母親出事的時候,對方的媒體,是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的。
所以,於情於理,都應該給對方一個面子。
「你好,溫總,終於見到你了,簡直比紀錄片上的還要漂亮。」
「過獎了,肖記者。」
溫暖和這位年輕的女記者握了握手,然後吩咐店員為她們端上兩杯咖啡,隨後便開始了她們的閒聊,採訪。
「謝謝,那溫暖,我們開始吧。」
「好,你想了解點什麼呢?」
「額,什麼都可以,聊聊你自己,季總,你們的愛情故事,還有這家書店,都可以。」
聽到肖記者的話,溫暖眯眼笑了笑,她側目看向窗外。
外面,好像下雨了。
「愛情故事?這家書店裡,倒是存放了很多有關愛情的故事。」
「額?」
溫暖笑了笑,盯著窗外,怔怔出神……
……
帝都。
「溫暖,溫暖,走了去吃飯了。」
聽到有人叫自己,溫暖緩緩睜開了眼睛,從學習桌上爬起來。
周圍映入眼帘的,卻是一間陌生又熟悉的宿舍。
看了一眼掛在手中的學生證,溫暖的眉宇蹙的更深了。
【清北大學-材料學專業-溫暖】
「清北?」
「別發呆了溫暖,快走吧。」
思緒像是粘稠的漿糊,但聰明的溫暖還是能夠從這些漿糊里,找到清晰的脈絡。
「嗯。」
起身站在鏡子前停頓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似乎年輕了些許。
多了幾分冷漠,少了些為母的柔和。
不過溫暖覺得這樣也挺好,不管怎樣,變年輕一些總歸是好事。
和自己室友們一起走出教室,溫暖能夠明顯感覺到她們幾人表情的異樣,時不時的看向自己,然後背著自己說悄悄話。
好像有什麼事情生怕自己知道一樣。
「這邊去食堂,繞路了吧?」感覺室友們走的路線不對勁,溫暖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邊修路了,走這邊就行。」室友的語氣有些遮掩。
混跡職場多年的溫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只是她沒有去反駁,也沒有拒絕,只是輕輕的點頭:
「哦。」
繞著某一棟教學樓,走了一段路,在一片小操場上,此時聚集了很多人。
「溫暖,那裡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起過去看看吧。」
還沒等溫暖說話,幾個室友已經跑了過去。
溫暖蹙了蹙眉,心裡雖然有些不喜,但習慣性的沉默,還是讓她繼續跟了過去。
只是她剛剛走過去,周圍就突然冒出了很多燭火,把她圍成了一個圈。
然後對面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他舉著花束,深情款款。
「溫暖,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答應他,答應他!」
鮮花,燭火,音樂,還有同學們的起鬨。
烘托到位的氣氛,曖昧的環境,傍晚的夕陽和初露的月光交替,好像這種模式,已經成為了校園大型表白的標配。
多深情啊!
年少無知的女孩們,或許真的會被感動吧?
只是溫暖並非年少無知的女孩,她的經歷讓她具備著常人少見的疏離感和冷漠。
看著面前的一切,溫暖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已經習慣開大車的老司機,突然被人邀請去開時速只有5的兒童卡丁車一樣。
大學的表白,已經不再像高中時期那樣單純又青澀。
都是成年人了,其實稍微想想,就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想要得到的東西,又是什麼。
所以溫暖只會感覺無聊,這種被人表白的情況下,她甚至有空回想一下,季風挑逗自己的時候。
比如按門鈴的時候。
啐,我怎麼會想這種事情?
呵……
自閉少女害羞的笑容像是一個信號,也像是答應對方的徵召。
畢竟,這世間的真話本來就不多,一個女孩子的剎那臉紅,便勝過一大段對白。
只可惜後來有了胭脂,人們再也分不清真情和假意。
還好,溫暖是沒化妝的。
所以此時的溫暖,既是真情。
女子低頭不見腳尖,便是人間絕色。
意思是女子低頭時的目不聚焦,那顆慌亂的心,那張緋紅的臉,才是千萬人中,唯有唯一才能欣賞的絕色。
真情流露,盛世美顏,人間絕色,獨屬一人。
「溫暖……」
這位呼喚自己名字的同學,臉上浮現出的欣喜肉眼可見。
可溫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讓一讓,我要去吃飯。」
「額?」
錯愕和冷場像一場凍雨,雖然不似雪花那樣結成了冰,卻更冰冷刺骨。
「溫暖,你是答應了麼……」
眼瞅著這人追問,溫暖收起了剛才思念季風時,轉瞬即逝的笑容和羞怯,那是只有面對自己愛人時才會擁有的表情。
而此刻,她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淡然,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不知道你是誤會了什麼,但我現在明確的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了,他叫季風。
我很愛他,我們畢業就會結婚,溫暖永遠是季風的,所以,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謝謝。」
明確的拒絕,直白的言語。
當然,蝦仁豬心也是少不了的。
在溫暖踏過那些裝飾好的燭火,揮手推開攔住她的花束後,她清冷的身影印在了很多人心間。
這讓很多人知道,溫暖有男朋友了。
他叫季風。
雖然他們都沒有在學校里聽過季風的名字,也沒有見過季風這個人,甚至沒有看到溫暖和季風見面。
以至於所有人都在懷疑,季風這個名字,是不是溫暖杜撰的。
是為了拒絕別人的示愛與追逐,保持清淨,鑽研學業。
可溫暖本人卻一口咬定,她就是有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季風,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久而久之,大家雖然疑惑,卻也都默認了這件事,他們不再給溫暖起鬨,不再撮合。
偶爾有同學問那些舍友有關溫暖的事情,她們也只是紛紛搖頭。
平靜的時光一年又一年。
在清北大學的四年很快便過去,也終究迎來了在這裡的畢業季。
風吹散了她們在清北的故事,這些故事成為了他們回不去的曾經。
熾熱的少年也曾迷茫路在何方,可溫柔的清風,終究會將少年帶向更好的地方。
溫暖又一次畢業了。
可,為什麼要說又呢?
畢業後,溫暖加入了一家帝都的研究所工作,遠離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只是……
她依然沒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她也曾去過魔都大學,也曾回到珍珠市,也曾去了老商圈。
可惜,魔都大學沒有季風的名字。
珍珠市裡的平層小區里,也沒有董開慧和季廣尋的身影。
老商圈已經拆遷了,溫暖甚至不知道它拆遷前的樣子,409還是不是那樣。
夕陽下的黃浦江。
遠離城市的山頭。
他們一起依盼在一起的校園。
這些地方都沒有季風的足跡。
這個世界,好像也沒有季風這個人。
一直到周圍的人問她為什麼不結婚?問她是不是在等待什麼人?
而溫暖只是在自己的工作簿上畫上兔子和袋鼠。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而溫暖卻在這時候做出了個決定。
她辭掉了條件優秀的工作,獨自一人,前往了靖西,依照著記憶中已經快要模糊的道路。
找到了那座曾經的道觀。
還有,那條他們回憶起前世今生的小溪……
來到這裡,許久未曾笑過的溫暖,終於笑了:
「見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
「那,後來呢?」
肖記者總感覺溫暖的這個故事沒有講完,她正興起呢,怎麼就突然結束了?
溫暖看出她的急切,卻只是狡黠的笑了笑。
這抹笑容充滿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和嫵媚,哪怕是女記者本人,都因此而愣了神。
只是在她愣神的時候,溫暖眼中蕩漾出幸福和滿足,繼續侃侃而談:
「後來啊,後來他們開了一家書店,就像是我們開的這家一樣。
這裡的書很便宜,也寫滿了有關愛情的故事……」
「額?一樣?那你們呢?」
「我們什麼?」溫暖晃了晃手邊的咖啡,有些漫不經心。
「這裡有沒有你們的故事?」
「沒有。」溫暖想了一會兒,卻搖了搖頭。
「那,你剛才說的那個故事呢?」
「呵……」
溫暖抿了抿嘴,笑了起來,卻沒有回答對方。
她的直覺一直都很準確,所以,這個時候的她看向了窗外。
她在等待著什麼,期盼著什麼。
一直到她期盼中的身影,突然從雨幕中奔出,徑直衝向了圖書館,徑直衝向了她。
溫暖的表情,才像是如釋重負一般,鬆弛了下來。
她沒有再去和記者說話,只是站起身子,直接跑向書店外,跑向自己的愛人,孩子。
然後等著他,將自己抱起!
她不知道季風為什麼會突然跑回來,但她覺得,自己應該奔向他。
兩人越來越近,直至緊緊抱在一起。
靠在季風的懷裡,溫暖輕輕幫他抹去發梢上的雨水:
「你淋雨了。」
「我想你了。」季風答非所問,卻非常直白。
可這種回答,只會帶給溫暖喜悅。
「嗯,我也想你了。」
躲在一旁的季芊芊無語撇撇嘴,自己的父母就是這樣,搞得她好像是第三者一樣。
她悄悄的躲開父母,然後偷偷跑到自己家店裡拿冰激凌吃。
沒有人比季芊芊更了解自己的父母,他們都30歲了還在談戀愛,但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是沒時間搭理自己的。
看著這對相擁的愛人,一旁前來採訪的肖記者有些淚目。
看著雨中的兩人,肖記者想了想,終究還是放下了手中的雨傘,同樣冒雨走了出去。
走到兩人面前站立了片刻後,才和季風打起了招呼。
「你好,我是記者肖玲……」
即使聽到聲音,季風依然懷抱著溫暖,不願意放開。
為什麼?因為愛。
書上說……
久別重逢。
失而復得。
虛驚一場。
這便是人生最好的三個詞。
可今天的季風想要為最後加上一句:三生有幸。
《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這大概便是他和溫暖的故事。
季風重新調整好情緒,淺吸氣了一下:
「你好,肖記者,我是季風。」
他頓了頓,突然又補了一句:
「溫暖的季風……」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