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一個婆子一臉橫肉,死盯著她道:「這個時辰了,你來做什麼?」
身邊一個大丫鬟說:「聽聞二小姐一整日都不在府里,可有跟老夫人報備?可有跟大夫人報備?二小姐,你既然回到了京城,就該遵著京城的規矩。這裡可不是鄉下,由著你胡來。」
「鄉下的丫頭就是野性,全身上下都透著鄉土氣,跟京中貴戶不沾邊兒。也不知道哪來的臉還要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富貴潑天的京城麼?」
「該不會是在鄉下闖了什麼禍,待不下去了,這才回京城來的吧?這掃把星,可別把禍事帶入侯府,這裡沒人想跟你吃瓜撈兒。」
芙蓉跟在後頭,又有點兒想跑的衝動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現在只希望一會兒二小姐動手的時候不要把她也算在裡面。
大夫人事大,性命事更大。
這院子裡的人自己找死,跟她可沒關係啊!
芙蓉念念叨叨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就聽慕長離說:「我的丫鬟芸香呢?聽說被大夫人叫過來問話,也不知道問的是什麼話,問了一整天。
另外還得問問大夫人,為何趁我不在叫走我的丫鬟。
這是要跟我的丫鬟為難,還是衝著我這個主子來的?」
她的目光向前遞去,穿過這些丫鬟婆子,盯向了正前方的主屋。
屋裡,大夫人秦莊儀坐在妝檯前,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她身邊站著李媽媽,是她當年從秦家帶過來的陪嫁婆子。
此刻李媽媽正在小聲勸慰,語氣儘量溫和:「今日夫人趁著二小姐不在,罰了芸香那丫頭,按說沒什麼不妥。您是當家主母,長寧侯府的內宅本就由您說了算。
可是夫人,咱們做事還是要多想一層。
一來,那二小姐的脾氣秉性咱們還沒摸清楚。她敢火燒大廚房,還敢把咱們的人扔進火里直接燒死,可見她性子是真野,京城的規矩不見得能束縛得了她。
二來,老夫人那邊的態度已經擺出來了。這一次,她是一定要保二小姐的。」
婆子說到這裡,頓了頓,半晌再道:「再者,就是九殿下那邊的態度。」
一提到九殿下,秦莊儀更生氣了。
「那本該是傾雲的婚事,可如今那九皇子矢口否認,蘭花院兒的老太太還在旁幫襯。你說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難不成賜婚聖旨就這麼算了?那對傾雲來說豈不是奇恥大辱?」
秦莊儀憤恨的聲音從牙齒縫裡硬擠出來:「侯爺對這場婚事的態度也是模稜兩可,我現在摸不准他的脾氣,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該如何是好。」
李媽媽嘆氣,「夫人不用想太多,只管朝著侯爺指的方向走就行。眼下侯爺沒指方向,那您就原地不動,就觀望。這事兒總是要解決的,但應該是男人去解決,而不是您。
再者,說到底,大小姐也不是您的孩子。」
秦莊儀嘆氣,「是啊,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我需要她!我膝下只有一子,這一子倒是可繼承慕家的偌大家業,可若能再有個漂亮的女兒,那才能保著我兒子的這份家業不衰敗。
元青那個德性你也知道,說句不學無術都是誇他。
侯爺正值壯年,萬一哪天府里再填個小的,元青這爵位能不能保得住還兩說。」
「就算再添,那也是庶子。
庶子是繼承不了爵位的。」
「可我也只是續弦啊!……罷了!」秦莊儀擺擺手,「不說這個。芸香那丫鬟現在怎麼樣了?」
李媽媽說:「打了板子,關在柴房。咱們不能直接動手將人處死,但打板子的人下了死手,傷成那樣再餓上幾天,人也就沒氣了。」
秦莊儀心中煩躁,「身邊沒有稱手的人就是不行,處理個丫鬟還要等她自己餓死。」
李媽媽趕緊道:「夫人還是不要想這個了,以前是處理得快,但是風險也大。比方說咱們誰都沒想到芸香會是那個丫頭的親妹妹,要不是有下人走露了風聲,咱們還都蒙在鼓裡呢!
這樣的人留在府中,早晚是個禍患。
可惜老夫人快了一步,把她送到了二小姐房裡。
也幸好二小姐今日出門,咱們才有機會動手。」
秦莊儀還是覺得不穩妥,「你說,這件事情會不會有什麼紕漏?」
李媽媽搖搖頭,「不會。是芸香偷了大小姐的東西,偷盜本就是重罪,責打一頓是可以的。至於能不能活下來,那也怪不到夫人您的頭上。她自己體弱,活不了,怪誰呢?」
秦莊儀放心了,笑笑道:「還多虧慕長離住進了天舞軒,咱們才好把傾雲的東西擱到芸香屋裡。再說是她偷的也更讓人信服,畢竟天舞軒里,傾雲的東西太多了,不可能全搬走。落下個一樣兩樣的,都是正常。
但落下卻不代表奴婢可以拿。
拿了,還了,是有功。
拿了,不還,就是有罪。
趕緊解決了她吧!她死了,我也就能安心了。」
可說是安心,卻又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秦莊儀忽然意識到是院子裡過於安靜了。
她「騰」地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門一開,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秦莊儀臉都白了,顧不上自己沒穿外袍就往外走。
李媽媽趕緊把人拽回來,連聲道:「夫人別著急,也別衝動。就算要出去看看也該是老奴去,夫人您可千萬不能動。您就在屋裡坐著,您是當家主母,您得穩住。」
說完,李媽媽將秦莊儀推回屋子裡,自己反手關門,匆匆往院子外頭走了去。
此刻,天舞軒很熱鬧。
那些先前在念卿院兒圍住她、對她出言不遜的下人,都被她帶回了天舞軒。
芙蓉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二小姐是怎麼把這些人都弄回來的。
就記得念卿院兒的婆子和丫鬟正在譏諷二小姐,然後二小姐往前走了幾步,手揮了幾下,那些人就一個個神情呆滯地跟著她一步步走回了天舞軒。
那個場面怎麼說呢?
有點像某地的趕屍。
現在這些「屍」還在院子裡站著,呆呆的,不說話。身體微微晃動,像喝醉了。
芙蓉人都麻了,她蹭到慕長離身邊,小心翼翼地問:「二小姐,您把她們都帶回來,要,要幹什麼?」
慕長離看了她一眼,「那你說,大夫人把芸香弄過去是幹什麼?」
芙蓉抽了抽嘴角,「不,不知道。」
「那你知道芸香到了念卿院兒後,遭遇了什麼嗎?」
芙蓉又想說不知道,但慕長離眼睛一瞪她就招了:「挨打了!芸香挨打了!三十大板,屁股都打開了花。」
「原因呢?」
「原因……原因是她們說芸香偷了大小姐的東西,藏在自己屋子裡。」
芙蓉說完這些,感覺自己還沒說透,乾脆一咬牙一閉眼,直接往透里說——
「其實是念卿院兒的人自己塞過去的,她們就是想找芸香的麻煩,因為芸香的姐姐前陣子死了。」
慕長離看向她,「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