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8章 夜幕降臨時（六）
剎那間，還未挺直身體的迪克手裡的十字架又被奪走了，然後自上而下、毫不留情地插進了他的後背。
洶湧的火焰冒了出來，迪克發出了一聲慘叫，可席勒一把把十字架抽走，一腳踹在他的肩上，迪克倒在了牆角。
反光的皮鞋出現在眼前，一個人影蹲了下來，慘叫戛然而止，還在滴血的十字架末端直接插進了迪克的嘴裡。
他眼中的紅光閃了兩下之後生生的消失了，兇殘變成了恐懼。
「噓……」
蹲在他面前的席勒對著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可以觸碰十字架和可以被十字架直接扎穿腦幹是兩回事。
迪克一動不敢動，因為現在十字架的另一端在席勒的手上，只要他用力向前一推，自己的結局和飲彈自盡不會有任何區別。
席勒把那條項鍊拿了回來，又在迪克面前晃了晃，那憤怒的紅光再次冒出來。
「再愚蠢的人也不會把後背留給敵人。」席勒笑著說：「你是想承認你愚蠢，還是想承認只是一條來自於蝙蝠俠的項鍊，就讓你露出了此生最大的破綻？」
迪克本能地蹬了一下腿，但這似乎被席勒視為反抗，他抓著十字架往上一挑，迪克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血肉模糊的上顎流出的鮮血順著嘴角滴落下來。
砰的一聲，門被打開了，門外站著的是蝙蝠俠。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迪克收回剛剛抬起的手，用幾乎是哀求的目光看向席勒。
「先別進來。」席勒對門外說：「我不會把他怎麼樣的，如果我想殺他，他低頭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真正阻止了蝙蝠俠的是最後一句話——「對他來說，你現在進來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門外沒有再傳來任何聲音。
迪克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音節，聽起來像是「放開我」，但顯然他是沒有抱任何希望的。
「先別急。」席勒直視著迪克的眼睛說：「獠牙呢？露出來我看看。」
迪克對他怒目而視，雙手抓住十字架想要往外拽。
但在他還沒發力之前，席勒又是用力猛的一推，宛如咬舌自盡一般的大量鮮血直接湧進了迪克的嗓子裡，嗆得他只能在原地抽搐。
還好他已經是個死人了，否則光這一下，他就能把自己嗆昏過去。
迪克不敢再亂動了，因為即使他不用呼吸，血液直接嗆進氣管里的滋味也不好受，更重要的是，他從席勒的神情能夠看出，再來一次他的腦袋就會被直接釘穿。
發酸的下頜牽動了頸部的肌肉，獠牙控制不住地伸出來，席勒好像很感興趣，他觀察了一下這個特殊的收縮結構，懷疑可能是在上牙膛當中隱藏了一個腺體。
「你會魔法，對嗎？幫我把那個箱子拿過來。」席勒看著迪克說。
迪克無法否認，因為剛剛他就是用念力關的門，他不知道席勒要做什麼，但是現在抵在他喉嚨里的十字架讓他不得不照辦。
箱子飛了過來，但在地上滾了幾圈才落在了席勒的手邊，席勒皺了皺眉，但卻沒有再去動十字架。
迪克重新用得意的目光看著他。
這種得意的目光只維持到席勒把箱子打開，那裡面裝著的全是閃著寒光的手術用具。
「男孩，你現在有兩個選擇。」席勒依舊保持著那種得體的微笑，即使是蹲姿，身上的衣服也沒有任何褶皺。
「第一，你自己動手，把兩顆獠牙拔下來，第二，我幫你拔。」
迪克睜大了眼睛，他嗚咽著搖頭，但席勒已經從箱子裡拿出了一把鉗子，遞到了他面前。
看著迪克的手沒有動作，席勒直接自己捏開鉗子。
保養得很好的指尖掀起嘴唇的時候，迪克崩潰了，他拼命地搖著頭，抓著席勒的手腕往外拽。
但被十字架抵在嘴裡，他根本沒有多少活動的空間，他一邊流淚一邊喘著氣，用顫抖的手順著席勒的手背往前摩挲，捏住了鉗子。
他的手已經抖到根本對不準任何東西，席勒只好抓著他的手腕瞄準了位置，迪克捏開鉗子夾住了自己的獠牙。
「乖孩子，不會很痛的。」
「呃！！！！！！！！！！」
伴隨著一顆尖牙落地，迪克像一條魚一樣無力地向上打挺，右側的嘴角血流如注，似乎不只是一顆牙被拔下來這麼簡單，他的右眼的紅光幾乎是立刻就暗淡了一半。
「夠了，席勒，放開他。」
再次出現在門外的蝙蝠俠，尾音都有些顫抖，他又重複了一遍，「放開他！席勒！！」
這一次，迪克用盡最大的力氣轉頭，用求救般的目光看向蝙蝠俠，嘴裡不斷嗚咽著，蝙蝠俠的手也摸在了蝙蝠鏢上。
席勒站了起來，轉過頭看他，臉上冰冷的表情幾乎接近於虔誠。
「要麼得到一隻羔羊，要麼得到一具屍體……你選吧，蝙蝠俠。」
看著席勒微微彎起準備發力的手臂，蝙蝠俠的指尖顫抖了起來，他確信，如果他現在再有任何動作，對方會毫不猶豫的釘穿迪克的腦幹。
然後席勒把頭轉回來，低頭看向迪克說：「你還有30秒時間處理另一顆獠牙。」
就在席勒轉頭的一瞬間，一道黑影猛然撲至，蝙蝠俠直接把席勒撞飛了出去，他的腦袋撞在床角血流如注。
失去了鉗制的迪克卻好像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呆呆地坐在原地，連魔法都忘了用。
十字架並未脫手飛出，席勒在被撞倒的一瞬間，用十字架狠狠地插進了蝙蝠俠的腰部。
悶哼聲從耳邊傳來，蝙蝠俠也不甘示弱，抓住席勒的左肩，一拳打在了他的右臉上，席勒反過來將他壓住，把拔出來的十字架再度插入他的左肩。
席勒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吐出一口血水，轉頭看向迪克。
「20秒。」
迪克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他可以用魔法，手抬起來了，但卻不知道對著誰。
顯而易見的是，他的大敵是蝙蝠俠，現在蝙蝠俠兩處貫穿傷，只要再來一處必然致命，他待在韋恩莊園的任務就完成了。
但是蝙蝠俠是來救他的，蝙蝠俠一死，這個名為席勒的魔鬼該怎麼辦？誰還能攔得住他？！
迪克猶豫的那一瞬間，席勒直接把蝙蝠俠從地上拎了起來，十字架抵在他的脖子上。
「10秒。」
「離開這兒，迪克。」蝙蝠俠喘著粗氣說：「不要傷害你的兄弟姐妹，其餘隨你怎麼做。」
蝙蝠俠從未有如此虛弱的時候，腰後的那一下可能已經導致他腎臟破裂，肩上的這一下也仍血流不止，他連說話都有些費力了。
「你敢走，他必死無疑。」席勒看著迪克說：「5秒。」
席勒的最後一句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當蝙蝠俠的狗，聽從他的所有命令，就是你該做的嗎？迪克？」
「別聽他的！迪克！離開這兒！！！」
迪克顫抖地呼出一口氣，用更加顫抖的手拿起鉗子，對準了自己的另一顆獠牙。
「不……迪克！！不！！！！」
「呃啊！！！！！」
伴隨著潔白的牙齒和鉗子一起滑落，席勒一把把蝙蝠俠甩到一邊，用手抹掉嘴角的鮮血。
「做得好，男孩。」
蝙蝠俠衝過去抱住了迪克，濃郁的血腥味衝到他鼻子裡，迪克緩緩用手臂抱住了蝙蝠俠堅實的胸膛，張嘴咬住了蝙蝠俠的脖子。
但他已經沒有獠牙了。
混合著臉上血液的眼淚流下來，但沒等流到蝙蝠俠身上，蝙蝠俠就因為過重的傷勢昏過去了。
「我沒有想到你會過來。」席勒重複了一遍他開門的時的那句話，但這一次話中的真意已經寫在了他的臉上，那是一種帶有興趣的嘲諷。
「我以為在那種情況下，你會選擇去找蝙蝠俠，還是說你其實連單獨面對他也不敢？」
「閉嘴！」迪克惡狠狠的咬牙，他其實沒受多重的傷，甚至還能用魔法給蝙蝠俠療傷，但就是虛弱到站不起來，說話都有氣無力。
席勒低頭看一眼自己手裡已經沾上血的項鍊，說：「這東西背後的祝禱語是英國教會常用的，那裡的聖器格外靈，從它出現在蝙蝠俠身上的那一刻起，你就猜測他會把這東西給誰，這代表了蝙蝠俠明目張胆的偏愛。」
「沒人得到它，但卻不見了，於是你就猜到這東西可能在我手上，所以寧可破壞原來的計劃，也要先來找我，你想知道蝙蝠俠是不是真的把這最重要的保護道具給了我。」
「讓我怎麼說你好呢？迪克。」席勒摩挲著手裡的項鍊說：「真不知道吸血鬼病毒是不是把你腦子燒壞了，他給我保護道具，是因為他知道我真的會遇到危險，而你們，躲在他羽翼下的小鳥，到底需要什麼好盔甲？」
迪克張嘴剛想出聲，但似乎是因為被口腔內的疼痛牽扯了一下，沒能第一時間說出口。
他捂著脖子咳嗽了兩聲，吐出了一點血水，牙齦上的疼痛幾乎直扎進大腦，讓他有些暈眩。
席勒忽然收起了嘲諷的語調，話鋒一轉說：「但我依然可以把它給你，你可以明目張胆地戴在脖子上，炫耀給所有人看，是你獲得了這份偏愛。」
迪克還是本能地抬眼去看他。
無可救藥，他絕望的想。
席勒走到了他面前，輕輕地歪了歪頭說：「多像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你在蝙蝠俠面前經常這樣嗎？」
破空聲停頓住，席勒輕巧地抓住了迪克的手腕，然後說：「蝙蝠俠能給我一拳，是因為他是個值得尊重的父親，我接受我會為惹怒他付出代價的這個事實。」
「而你，迪克，如果你真的做了一個兒子應該做的事，那就不會落到如此悽慘的境地。」
席勒又拿出了那個項鍊，在迪克面前晃了晃說：「我只是在發善心，讓你還能在他們面前保持最後一點尊嚴，否則，你與他們甚至都不是一個物種了，又怎麼與他們公平競爭蝙蝠俠的愛？」
席勒甩下了迪克的手，說：「從你放棄抵抗，自願轉變成吸血鬼的那一刻起，你從蝙蝠俠這兒獲得的任何格外的關注都只是來自於你不同的肉體，而不再是你的靈魂——他關注的是一個怪物，而不是是迪克·格雷森，不是他的……孩子。」
迪克看著他，面色從未如此灰敗，被疼痛折磨的大腦更像是被劈開了，但他還是緊緊地咬住了嘴唇。
席勒身體前傾，用滿是笑意的眼睛看著他問：「現在，回答我，你需要這個項鍊嗎？」
看著不斷閃動的銀色光芒，迪克盯著那個項鍊很久很久，他覺得自己不能思考，但又好像思考了很多，覺得眼睛乾澀，卻又好像一直在流淚。
是警惕，不是偏愛，是一個怪物，而不是孩子。
半晌之後，他木然地點了點頭。
席勒滿意地笑了。
「轉過去，我幫你戴上。」
魔鬼中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