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2章 偵探將死(四十三)
蝙蝠俠發現,他面前的這個席勒好像和絕大多數的席勒都不太一樣。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這位來自於其他宇宙的博士存在形式非常奇特,有許多不同的人格特質,他們之間的差別甚至比人與人之間的差別還大。
但這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新的人格特質,仍然再次刷新了他的看法。
以往那些看似區別不小的人格特質,總能找到一些共同之處,並且總是帶有一種特殊的神秘底色,令人捉摸不透,所以儘管表現得再不同,也讓人能夠感覺到他們是同一個人。
但面前的這個席勒卻似乎並不具備那種神秘的特質,有可能是他隱藏起來了,故意表現成這樣,也有可能他確實與其他的席勒不同。
蝙蝠俠不知道答案是哪個,但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有些麻煩,因為現在席勒對他非常感興趣。
儘管蝙蝠俠認為席勒是自己的朋友,與他的合作通常很愉快,但他也必須承認,引起席勒的興趣不是什麼好事。
一個瘋子的愛意和恨意都是危險的,但最危險的是好奇心和探索欲,這一點蝙蝠俠比任何人認知的都要清晰。
蝙蝠俠知道,在他與傲慢相識的過程當中,他幾乎從未引起過傲慢真正的興趣,因為傲慢對他總有一些事實之外的了解,似乎篤定他不會有什麼新意。
事實也是如此,蝙蝠俠從未在傲慢的面前表現出任何近似於謎題的特質,他一如既往,從不反常,做事的邏輯和風格並不因是否與席勒相識而改變。
蝙蝠俠向來不是一個驚喜,他並不是那種被裝在禮物盒子裡,會隨時跳出來讓人驚呼的禮物,他的朋友們也都覺得沒有探索和挖掘他的必要,這是蝙蝠俠故意為之。
拯救世界已經很累了,他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應對自己身邊人不斷地探索和試探,索性就讓他們覺得自己不知變通,向來都是一個樣,這樣能避免很多沒有意義的社交。
只是這次他還是失策了,他對著這個新席勒說出了那番話之後,很明顯地引起了他的興趣,對方似乎迫切地想弄明白些什麼,那熾熱的眼神讓蝙蝠俠想起克拉克眼睛裡發射出的鐳射雷射。
當然,也讓蝙蝠俠想起他曾經打過交道的一些特別難纏的特工。
當「特工」這個詞彙出現在蝙蝠俠腦海的時候,他立刻就用一根大頭針把它釘在了標記重要事物的毛氈板上,他十分懷疑,這個新的人格特質可能從事過特工一類的工作。
特工最重要的是什麼?
有人會認為是謹慎的性格,有人會認為是高超的武藝,還有人認為是近似於偵探的推理技能,或是鐵面無私的審訊技巧。
但蝙蝠俠很清楚,其實對於特工來說,最重要的是一種平易近人的氣質。
這讓特工可以靠在車上和鄰居聊今天的天氣,也可以在咖啡館裡搭訕服務生,在泊車的空隙里與商場的保安聊聊,或是以推銷的名義敲開任何社區房子的房門。
雖然也確實有不少特工專門遊走於上流階級,靠獨特的魅力和美色吸引他人,比如著名的黑寡婦娜塔莎,但這類特工終究是少數,大多數特工的情報都來自於那些看似不入流也不起眼的普通人。
因為普通人毫無防備,但又到處都是,就相當於無數極易被入侵的攝像頭,甚至根本不需要審訊,隨便套兩句話就能獲得許多有用的信息,只要能和普通人打成一片,幾乎沒什麼弄不到的情報。
蝙蝠俠在這位席勒身上就感受到了這樣的氣息,他不像其他的席勒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細究起來,總有一些看不清的東西。
他好像清楚又明白,一眼就能看得到底,甚至就連那種探究的情緒也不加掩飾,這種情緒外露的人,總會讓人覺得很好打交道。
在社交當中有一種「照鏡子」理論,那就是與你社交的對象會不自覺地模仿你的行為,你理性他就理性,你感性他就感性。
這種理論的基礎是基於人類群居屬性中對同類的模仿行為,即人類為了融入群體,會本能地模仿其他個體,來使自己更像是族群的一員。
在此基礎之上,當你想從某人那裡得到些什麼的時候,在社交開始時就可以主動向那個方向表現,這會引導對方無意識地模仿你,從而讓你得到想得到的東西。
比如,你希望得知對方最近有什麼傷心事,那你就要先表現得敏感又脆弱,將談話帶入到一種感性的氛圍之中,才能逐漸引出對方的傷心事。
蝙蝠俠覺得,席勒也正是在利用這個原理,或者說他曾經故意把自己塑造成這樣,以方便他獲取情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帶進溝里。
蝙蝠俠不覺得自己會是其中一個,因為其實他在日常生活當中,周圍圍繞的全是這種人,只不過他們不是裝的,而是真的十分感性,代表人物就是克拉克·肯特。
在日積月累的磨練當中,蝙蝠俠已經很擅長免疫此類眼神了——前提是別去看席勒的樣貌。
頂著博士的臉拿克拉克的眼神看他真是太怪了,蝙蝠俠有些想結束這場對話了。
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行,因為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分析,現在他們的情況已經處於劣勢,如果不藉此機會制定出一個可行的行動方針,想要翻盤難於登天。
蝙蝠俠又轉了回來,但是仍然沒有去看席勒的眼睛,只是盯著電腦屏幕裡面視頻結束的畫面說:「小丑並不是一個瘋子,他拍攝這個視頻留給我,雖然也是為了讓我目睹一樁慘劇,但最終的目的並不只是如此。」
席勒收回了眼神,點了點頭說:「確實,只是為了噁心你一下的話,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他應該是更想通過這個視頻告訴你,珍妮是有問題的。」
「而我想知道,編出赫夫一家的故事的你原本是怎麼想的,你想利用這一家的故事做什麼?」
「你還是如此的一針見血。」蝙蝠俠終於回到了熟悉的節奏里,他接著說:「原本赫夫一家當中只有兩個重要人物,那就是赫夫本人和他大兒子的結婚對象。」
「那個女人?」席勒皺了皺眉說:「她的特殊之處在哪裡?」
「她是個外來者。」蝙蝠俠說:「而且不是來自附近的鎮子,而是來自於一個大城市,受過高等教育,對於整個世界的情況了解的很清楚。」
「我懂了,你是希望通過她來了解這個世界,可你怎麼有把握她會告訴你?」
「還記得嗎?在我的設定當中,我也曾在大城市待過,曾經有一段相當不凡的過往。」
「你把那個女人設定成了你的老朋友之一?」
「沒錯,我猜測貪婪設置瑪德琳也是一樣的目的,我們可以編撰自己的背景故事,但終究無法了解其他人編了什麼,所以我們都需要有一個了解整個世界設定的門戶,多麗絲和瑪德琳扮演的就是這樣的角色。」
「她叫多麗絲?」
「是的。」
「可你如何安排她合理地嫁給赫夫的大兒子?他們兩個的階層應該沒有任何交集吧?」
「多麗絲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她是一個還算有名的律師,但在某起案子當中得罪了大人物,不得不逃到一艘遊輪上,而那個時候赫夫的大兒子正在遊輪上當水手,他救了她一命,他們兩個就此結合。」
「也就是說多麗絲嫁到這個村子裡,其實也是為了避禍。」
「是的,他們或許有些感情,但更多的是各取所需。」
席勒想起了多麗絲的死狀,赫夫一家裡的其他人都能很明顯地看到人為製造出的傷口,只有多麗絲的絲狀看起來有些奇怪,腹部似乎是由內而外爆炸的。
那些胃裡的魚也很不尋常,證明她也是西爾特克公司的實驗品之一,看起來似乎是超越者將蝙蝠俠和貪婪編的故事連起來了。
「你只設定了多麗絲得罪了人,而沒有設定她具體得罪了什麼人嗎?」席勒問道。
蝙蝠俠顯然和他想到一處去了,他點了點頭說:「沒錯,當時時間有限,我只能說重點,細節沒有辦法設置得很完善,所以我懷疑,遊戲的操控者可能是通過貪婪的故事,補全了多麗絲故事的細節。」
「也就是說多麗絲所在的大城市有可能也在康州,她可能正是得罪了西爾特克醫療保險有限公司的人。」席勒喃喃自語,陷入了思考。
「她可能把我們所有人的故事都串聯了起來。」蝙蝠俠做了一個更大膽的假設,他說:「讓每一個故事之間都有所關聯,最後串成一條完整的線索。」
忽然席勒靈光一現,他緊緊地盯著蝙蝠俠說:「你說多麗絲是個律師???」
蝙蝠俠點了點頭。
「如果她是因為一起案子得罪了人,準確來說是得罪了西爾特克,你覺得會不會是瑪德琳那起案子?」
蝙蝠俠也瞬間把腦中所有線索都串聯了起來,他說:「那個奇特的小丑也是個律師,他會不會也和多麗絲認識?」
兩人對視了一眼,幾乎是同時抓住了一場風暴之中轉瞬而逝的那隻蝴蝶。
「多年前,瑪德琳因自己一家被害,卻並未能拿到西爾特克醫療保險公司的保險賠償而生活拮据,在她上了大學之後,開始探索當年案件的真相,並想要讓西爾特克醫療保險公司付出代價。」
「但她並非法律專業,而美國絕大多數醫療保險公司的條例只有專業律師能夠看懂,她必須要尋求法律幫助,在這個時候她找上了多麗絲的律師團隊,希望能夠與他們合作,扳倒這個龐然大物。」
「多麗絲接下了她的委託,卻在調查的過程當中發現了西爾特克醫療公司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過程中尋求過蒼白騎士所扮演的律師同事的幫助,但最終沒有能夠抵擋得住醫療巨擘所施加的壓力,不得不暫時逃離。」
「而後她在遊輪上結識了赫夫一家的大兒子,與她一起來到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希望這裡的生活能夠帶她遠離以往的陰影。」
「可仍未放棄希望的瑪德琳,追著昔日調查出來的線索來到這裡,希望能夠收集到更多的證據拆穿西爾特克或是乾脆在這裡給他們個教訓。」
「而曾經接觸過這個案子的蒼白騎士出於對這個案件的興趣,或是乾脆對多麗絲這個人的興趣,也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