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程今天似乎只有陪她相親這麼一件事。
看得出他極度重視。
B市幾家有名的旗袍店送來衣服，造型師陪著她一起選，姜程也在旁邊候著。
「粉色可以，男人就喜歡女人溫婉柔和沒有攻擊性。」
「珠寶就不戴了，太累贅不美觀，還顯得女人物質。」
鞏帆在旁邊漲紅了臉，她平時出門喜歡戴最名貴的珠寶，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姜家主母。
化妝時，她回憶起自己第一次和邊妄見面的場景。
那天是邊妄十四歲生日，畢竟邊家剛從當家主母病逝的陰霾中走出來，急需一場宴會一掃陰鬱。
這場生日宴邀請的家庭，不全是名門望族，但統一家裡都有一個和邊妄年齡相仿的孩子。
十二歲的姜梨，被造型師打扮得粉粉嫩嫩，行為舉止有著超脫十二歲小孩的優雅得體，一看就很討人喜歡，跟在姜程和鞏帆身邊十分乖巧。
邊家老爺子和老太太是最寵愛邊妄這個孫子，開玩笑說誰能跟邊妄跳舞，會有獎勵。
姜程那老油條哪能聽不出來意思，邊妄以前是個開朗又張揚的孩子。
因為家中變故，性格變得桀驁難馴，目中無人。
據說還因為不久前邊賦二婚，家裡鬧得雞飛狗跳。
這孩子絕對是個刺兒頭。
老人家擔心孫子，想要這群孩子哄邊妄開心，哪怕成為邊妄的玩物，家裡也能被提攜不少。
然而到了跳舞時間，邊妄依然一個人在花園坐著。
不少女孩上前表達愛意，希望和他跳舞，大多數哭著跑回來爸爸媽媽身邊。
姜程瘋狂示意她，迫不得已之下，她也去了花園找邊妄。
四月天氣還冷著，花園裡飄著毛毛細雨，邊妄像是不在意，獨自坐在玫瑰花圃環繞的歐式椅子上發呆。
這裡像是女人打造的花園，很浪漫。
邊妄只穿著單薄的黑襯衫，在紅玫瑰映襯下有些易碎。
臉很精緻，皮膚白得像女孩，只是眼下烏青很重，察覺到人靠近後，眼中的神色驟然凜冽。
見到他的第一眼，她覺得那是一個陰鷙得像在雨夜裡從牢籠出逃的惡犬少年。
但她不怕，再可怕的事她都經歷過。
她害怕黑暗，害怕未知。
但她不怕人。
姜梨沒有在意雨水，也不在意裙擺太長，拖過有些泥濘的花圃，停留在邊妄面前，伸出纖細的手。
「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來找你，但我沒辦法，是我爸逼我來的，你說兩句話把我打發走就行。」
邊妄扭頭一看，落地玻璃里的人看似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情，眼睛卻都落在花園裡。
邊妄回過頭看姜梨，突然噗嗤一笑。
他出乎意料地伸手握住女孩的手：「不，我剛好想跳舞了。」
姜梨被他的手冷得一縮，怎麼會有人比她的體溫還低，真討厭。
邊妄再次被姜梨的小反應逗笑。
這場宴會上，竟然有比他還不快樂的人，不快樂的人，更要在一起了。
他討厭所有帶有目的接近他的人，而姜梨正好是不想接近他的人，這很特別。
包括十六歲時赤裸地躺在他床上的那個小保姆，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派來色誘他，還給他喝了杯下藥的水。
他吃的抗狂躁的藥剛好跟那個藥有衝突，導致他狂躁症發作，差點掐死了人。事實上那女人和死了也沒區別了，腦缺氧成了植物人。
是父親後來娶的女人安排的嗎？還是父親在官場上的對手？
他無從得知，他只知道自己厭惡這個世界。
傳統中式氣派的包房裡，一身黑色的邊妄正陷入往事的回憶里，被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喚醒。
眾人抬頭，映入眼帘是一抹清新溫和的藕荷色，像四月的荷花。
姜梨在姜程、鞏帆的陪伴下，穿著重工刺繡的藕荷色旗袍配米灰色羊絨大衣，光裸的腳踝已經冷得透著粉紅。
邊妄不滿地對服務員說：「把溫度調高些。」
邊賦對兒子的細心感到意外，兩位老人家更是欣慰，頓時對姜梨和顏悅色了幾分。
「外面很冷吧？小姑娘臉都凍紅了。」
姜梨被姜程安排坐在邊妄身邊，聽見老人家關心，主動自我介紹：「邊爺爺、邊奶奶、邊叔叔好，我是姜梨，梨花一枝春帶雨的梨。」
邊奶奶最高興了。
「好，好，梨花是四月開花，我家邊妄是四月生的孩子，真是有緣。」
姜梨內心無語，倒也不必強行有緣。
但她的禮節告訴她，臉上要保持得體的微笑。
邊妄突然噗嗤一笑，眾人好奇地看他。
邊賦難得開他玩笑，「別開心過了頭。」
姜梨不覺得邊妄的開心是正面的，邊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似乎觀察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像在看玩物似的。
一頓飯吃下來，邊妄多次主動給姜梨夾菜。
「你家沒給你飽飯吃嗎？怎麼這麼瘦，你十二歲的時候臉還有肉呢。」
姜程有些尷尬，但不敢多言。
姜梨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要忍住，說話不要太刻薄。
「我快十九歲了，沒人會把嬰兒肥帶到成年來。」
邊妄發現姜梨的小動作，又是一陣低笑。
老人家見邊妄開心，比自己撿到金子還開心。
邊賦能感覺姜梨是個帶刺的女孩，意外的是邊妄並不反感。
他想起十四歲的邊妄，如果不是姜梨，不知道邊妄會不會因為太厭世而做出極端行為。
現在看來，姜梨這步棋是走對了。
當年邊賦險些被刺殺，是邊妄的媽媽救了他。
原配死後第二年，邊賦為了找個人照顧邊妄，和一個女人聯姻。
邊妄既厭惡父親為了權力，在官場上爾虞我詐，更厭惡他這麼快又娶妻，還美其名曰找個後媽照顧他，那女人對他根本就不好。
自此邊妄性情大變，變得陰鷙暴戾，不近人情，需要靠吃藥來維持平和的情緒。
在官場上，邊妄這樣的孩子就是一個巨雷。
可是他願意讓姜梨接近他，他的表現就像他媽媽還在時那樣開朗愛笑，說明姜梨是特別的。
那場生日晚宴後，邊賦只是跟姜程說了幾句，好好栽培姜梨，姜梨以後是要進邊家的。
姜程驚喜得馬上就同意了。
邊賦心想，好一個貪得無厭，毫無底線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