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客廳內窗明几淨,園中有花匠正屈身忙碌,除草機的聲音其實算不得大,頂多就是正常分貝。
傅染吃不慣西式早餐,只要了碗清粥,擺在明成佑手邊的盤內則要精緻繁蕪許多,兩塊現烤的麵包,五分熟的荷包蛋以及幾片火腿,據說他火腿都慣吃一個牌子,換了還真不行。
明成佑輕呷口牛奶,蕭管家命人將東西一一擺上桌。
明家的傭人除去蕭管家外,其餘都住在別墅旁的副屋內,明成佑不喜管束,如若不是李韻苓執意,他非把蕭管家也一道趕出門不可。
「三少,昨晚睡得可好?」蕭管家脫口問道。
傅染自顧往嘴裡餵粥。
只聽得一陣摔刀叉的聲響連帶桌面好幾個碗碟遭殃,淡黃色千島醬濺上傅染手背,餐桌正中央擺放新鮮百合的花瓶也被外力擊得震出脆響。
「一大早吱吱亂叫還讓不讓人吃飯了?趕快讓他們歇火,要不然我非得把除草機往那些個不長眼睛的頭上去刨!」
蕭管家大怔,平日裡除草也是這會時間,怎沒見這爺鬧得慌?
「是是,我這就吩咐他們停掉。」
傅染取過旁邊的消毒毛巾,擦擦手,爾後繼續用早餐。
「你胃口挺好的啊?」
明成佑嘴露譏誚,似笑非笑盯著她看。
昨晚他好心好意挨近她,心想明傅兩家聯姻,首要的不就是折騰個孩子出來麼?
這孩子不孩子的他倒是沒想那麼遠,只想著這成天躺一張床上的人,好歹也要增進感情不是?
明成佑自認為他相貌一流,身材一流,往那隨便站站,那絕對是個顛倒眾生的人物,哪料想到他才說出那句話,耳朵竟鑽進傅染的笑聲,「明成佑,你睡覺睡糊塗了在說夢話吧?」
瞬時,滿腔熱情被兜頭澆熄,像這種公子哥玩女人的手段哪個不是拔尖,但遭人無情拒絕,那肯定是頭一遭。
說出去,他明三少還要不要混了?
傅染仿若不知情他為何會惱,「胃口當然好,我沒病沒痛的。」
耳中再度傳入男人冷冷的笑聲,他推開椅子起身,在傅染將一口粥送入嘴中之際,男人毫不留情丟下兩字,「飯桶!」
花園內已恢復靜謐,陽光明媚動人。
傅染並未因明成佑的話而影響食慾,吃過早餐,照例在園子逛了圈後這才回到臥室。
明成佑背光而立,左手插入兜內,細碎的陽光跳躍在男人黑色鬢角處,他身材健碩高大,站在落地窗前,大片陽光拂於身前。
「別提沈寧不沈寧的事,你何時囉嗦得跟個八婆似的……要玩好好玩兒,那地兒她找不著,訂婚宴的鬧事不過是我和她演的一場戲,誰讓他們自作主張來著……」
明成佑轉身,看到走進來的傅染,「你先定位子,還是老時間,8點。」
似乎沒給對方說再見的時間,他立馬掛斷電話。明成佑神色未變,傅染也權當沒聽見。
「今晚我媽去參加個慈善晚會,應該是不會過來的,我晚上有事不在家吃飯,還有……」
明成佑抬起手指虛空輕點傅染幾下,「依著我媽的性子,可能半夜會殺個電話來,你就說我睡著了,知道麼?要再敢壞我好事,這次我絕不再饒你!」
傅染點頭,「噢。」
她已同明成佑達成共識,自然會睜隻眼閉隻眼。
迷性是家集娛樂餐飲以一體的高檔會所,光看泊在停車場的豪車便能看出,出入此地的非富即貴,一般人幾乎沾不上邊,更甚至被外界傳聞,是個奢靡無度的逍遙窟。
天字VIP包廂門口,推開門進去,該到齊的一個不少,見明成佑走來,沙發上幾人相繼起身,「三少可算是到了,訂婚後到底不一樣,沉浸在女人懷裡爬不起來了吧?」
「豈止是懷裡,俗話不說溫香軟玉嗎?」
「呦,這女人身上軟綿綿的地方多了去呢,你說的是上頭呢,還是……」
「瞧這嘴巴賤的,才工作幾天,別的沒學會,倒是學成身無敵的本事。」明成佑修長雙腿繞過茶几,踩著地毯來到朝南沙發內入座,右手手肘更是不客氣地搭在方才開口的那名男子肩上。
「況子,你家老頭要知道你在外是這幅流氓腔,還不氣得鬍子倒豎起來?掏出配槍直接斃掉你?」
「你得了吧,打小在院裡就喜歡欺壓我,好不容易擺脫你魔爪,這才見面又要擠兌個半天。」
誰人不知,這明三少自小就是個混世魔王,而今,更是個被寵在心尖上,隻手遮天又誰都惹不得的主。
天字包廂實際是個套間,眾人簇擁著明成佑來到一張能坐二十來人的圓桌前,況易示意服務員開始布菜,明成佑當仁不讓地坐在主位。
傅染用過晚飯,才在客廳的沙發坐定,就聽得汽車鳴笛聲由遠及近,她以為是明成佑回來了,站起一看,嚇得臉色微變,「媽?」
李韻苓身穿淺米色晚禮服,頭髮盤起,一套祖母綠首飾襯托出高貴典雅,她步入客廳,四處望了眼,「成佑呢?」
「他公司臨時有個會議,」傅染挽著李韻苓坐入沙發內,「媽,這麼晚了您怎會過來?」
「你爸正好有事去趟部隊,我呆在家閒得慌,慈善晚宴結束後不想多呆,心想著不放心你和成佑,過來看看。」
蕭管家把水杯遞到李韻苓跟前,「夫人,喝茶。」
「蕭管家,我今晚留在這。」
「是。」
傅染細挑的眉角輕跳,明成佑臨走時的警告聲猶在耳邊,李韻苓端起水杯,不著痕跡望向旁邊兒媳,「小染,這成佑倒是什麼時候回來啊?」
「媽,他說可能會忙到很晚,您先睡吧。」
「最近有什麼好的片子嗎?走,到樓上陪我去看會電影。」
傅染腦子裡正想著如何才能通知明成佑,李韻苓這會卻已先一步牽起她的手上樓,手機不在身邊,這幾日她對這座別墅已有了解。
李韻苓推開其中一間房間,裡頭是個能容納十幾人的小型影院。
傅染垂首跟過去,趁著李韻苓擺弄的空隙,頓住腳步說道,「媽,我回趟房間。」
「你難得才能陪陪我,難道還要躲著嗎?」
「不是。」
「這就得了。」
播放的是部很老的片子,京劇味挺濃,傅染百無聊賴,她與明成佑還在磨合期,他不痛快的話,自然不會給她好過。
約莫半小時後,傅染仍坐立難安,手掌輕撫膝蓋,「媽,我去上個洗手間。」
李韻苓眼睛不眨地盯向大屏幕,相較方才的親近,這會臉上顯露出的是種近乎嚴肅的神情,她跟著段京劇輕合拍子,頭似乎點了下,也不知是在回應傅染還是看得太入神。
傅染卻已顧不得那麼多,起身後大步離去。
沒過一會,蕭管家走入房間。「夫人。」
李韻苓輕拍身側座椅,示意她坐。
「夫人,少奶奶怕是要給三少打電話。」
李韻苓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躺好,她自然是掐準時間的,這會兒,說不定那邊已鬧開了,「她現在打也是來不及的,蕭管家,這電影真不錯,你陪著我看出好戲吧。」
「夫人,我怕……三少回來會鬧。」
李韻苓手指交扣,食指在手背輕點,她微乎其微地嘆口氣,眉宇間似有慍怒,「她以為幫著成佑真能明哲保身?她想撇清,殊不知這世上還有四個字,叫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