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路,戰馬加速狂奔,用不了一刻鐘功夫就能到。然而,今天這五里路,卻忽然變得格外漫長。
迂迴包抄的四支契丹騎兵被爆炸聲逼得狼狽不堪,另外六支尾隨追殺的契丹騎兵,速度卻未受到太大影響。
因為每支隊伍之間,都隔著足夠的距離,六支隊伍中,僅有非常少量的戰馬受到驚嚇,失去控制。
當發現坐騎失去了控制,契丹勇士只要來得及,就立刻選擇了換乘。先縱身跳上備用坐騎,然後揮刀抹向失控戰馬的屁股。
屁股被割傷,不會要了戰馬的命,卻可以令其在劇痛的刺激下,暫忘記爆炸聲所造成的恐懼。
而野生動物受傷之後的本能,就是隨著群體一道逃命。感覺到傷口在流血,驚馬反倒不會再亂沖亂撞,只管在本能的驅使下努力跟上隊伍。
「手雷準備,朝著身後投!」發覺背後的狼騎越來越近,韓青毫不猶豫地命令。
十多枚拴著繩索的手雷,被武又等人再度點燃後甩向追兵,剎那間,炸得追兵血肉橫飛。
追兵隊伍的正前方,立刻被炸出了一道足足二十步寬的缺口。四五匹戰馬連同其背上的契丹勇士,直接被手雷掀翻。周圍還有上百匹戰馬受到影響,發了瘋一般橫衝直撞。
然而,追兵實在太多了,隊伍和隊伍之間,距離也拉得足夠遠。
被手雷集中招呼的那支契丹狼騎徹底癱瘓,另外五支狼騎,卻仍舊紅著眼睛緊追不捨。
「再投,左右兩個側後方,各自再來一輪!」發現手雷沒起到預計效果,韓青果斷下令加量。
「是!」武又等人齊聲答應,就將三十餘枚手雷,分兩輪朝著隊伍的左後方和右後方丟去。
大夥將拴了繩索的手雷向側後方丟,而契丹勇士則騎著馬向前追。看上去,恰好是契丹勇士在主動朝手雷底下湊。
剎那間,就又有二十多匹馬連同其背上的主人,一道被送上了西天。追兵的隊伍,又坍塌出兩個巨大的缺口。
上百匹受驚的戰馬四下亂竄,逼得蕭達凜和劉四端兩個人,不得不下令隊伍先停止對韓青的追殺,恢復秩序。
「姓韓的果然像傳說中一樣陰險!」雖然急需向大遼皇帝表明忠心,但是,當損失接近承受範圍的邊緣,劉四端仍舊心生退意。趁著麾下弟兄們安撫驚馬,整理隊伍的機會,悄悄走到蕭達凜身邊,試探著抱怨,「再這樣下去,恐怕即便捉到了姓韓的,我麾下也剩不了幾個弟兄們了。」
「如果追不上他,今天所有弟兄就白死了。你我也會成為同僚的笑柄!」蕭達凜鐵青著臉,高聲回應。
「太后的反間計已經生效,如今宋國那邊,都認定了他是轉世歷劫人。」迎頭碰了一個釘子,劉四端卻不氣餒,想了想,繼續低聲說道,「大宋皇帝,也對他甚為厭惡。即便他逃回黃河南岸去……「
「老夫知道你身邊,有皇城司的太監。」蕭達凜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地說道,「也知道,你想放棄,然後還指望宋國狗皇帝下手除掉他。別做夢了,宋國皇帝是個偽君子,只敢耍弄陰謀詭計,絕不敢擔上讓韓寶貴造反的風險,明著對他下手!」
「是,是向聖上和太后匯報過的。」劉四端立刻顧不上再說韓青的事情,紅著臉向蕭達凜解釋,「皇城司的人剛開始聯繫在下之時,在下就向聖上和太后匯報了。大總管若是不信,回頭可以去向太后詢問。」
「太后跟我說過此事!」蕭達凜又翻了翻眼皮,目光中帶上了幾分倨傲。
劉四端是耶律隆緒的女婿,卻同時又是個漢人。即便再受寵,也進不了大遼的統治核心。
而他,卻是如假包換的蕭氏後族。
「那,那……」劉四端被看得心中好生自卑,喃喃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姓韓的倉促前來,不可能帶太多的火雷彈。並且,他在截殺張庭玉之時已經用掉了一部分,剛才為了甩脫追兵,又接連用了四次,將近八十枚!」念在劉四端對朝廷向來忠心的份上,蕭達凜想了想,沉聲補充。「接下來,咱倆採用車輪戰術,輪番派兵向他靠近。逼著他消耗火雷彈。只要他手中的火雷彈和那些雜七雜八的機關耗盡,弟兄們衝上去,就是一人一拳頭,都能生生捶扁了他!」
「明白!」劉四端沒勇氣反駁,低著頭小聲答應。
「我已經用飛鷹給耶律隆興傳信,讓他派重兵沿著黃河堵截。即便咱們兩個,始終無法追上姓韓的,他也會一頭撞到耶律隆布下的羅網之中!」發現劉四端精神頭仍舊不足,蕭達凜想了想,繼續低聲補充。
「總管高明!」劉四端的眼睛裡,立刻就有了光澤。訕笑著向蕭達凜拱手。
如果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最終還是能夠將韓青生擒活捉,或者擊殺於黃河北岸,那麼,所有代價就仍舊值得。
反正,他已經付出了足夠多。與其半途而廢,不如再豁出去一些,以求個完美結果。
「我不惜代價來追殺他,並非只是為了給我的兩個崽子報仇!」見劉四端終於又振作了起來,蕭達凜稍稍換了口氣,咬牙切齒地強調,「如果活捉了他,就可以從他嘴裡掏出火藥的製造方法和更多的用法。屆時,哪怕宋國的城池再堅固,我大遼狼騎,都能一路推到汴梁!」
頓了頓,他聲音忽然變得充滿了誘惑,「屆時,你就可以憑著這份功勞,在聖上和太后面前求情,讓他們赦免了劉三蝦!老夫也可以做個中人,撮合耶律八哥與劉三蝦重歸於好。」
」多謝大總管!」劉四端以手撫胸,躬身向蕭達凜行契丹禮。
如果大遼兵馬推平了汴梁,將自己三哥抓了回來。太后蕭綽和皇帝耶律隆緒,真的會念在自己的功勞上,赦免他麼?
答案是否定的,劉四端心裡其實很清楚,卻不敢去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