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曦發現鍾弦的床不僅坐著舒服,躺下更舒服,柔軟到仿佛直接睡在了雲端上,恐怕是用不少稀罕物做成的。
她從沒睡過這麼好的床。
她的動作謹慎了不少,抱住緊繃的尾巴,將尾巴當做枕頭,自覺地蜷縮成一團,睡在了床的一角。
「你睡那麼遠做什麼?」
鍾弦的聲音忽然傳來。
抬頭,就看鐘弦不滿的側躺在床中央,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道:「過來。」
【小曦兒初到陌生的地方肯定會緊張的,我得要好好陪著小寶貝才行!】
【啊啊啊寶貝你在做什麼!這整張床都是你的!你不要睡什麼角落,你把我踹下床去都行!】
【你過來你過來!你不過來我就要死掉了!我要碎掉了!我要原地轉圈翻滾尖叫發瘋了!】
鍾弦對睡眠沒有什麼需求。
如果不是為了陪於曦,他能好幾年不碰床一下,能把床弄這麼舒服純粹是閒的。
看於曦縮成小小一團,還選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睡覺,他不由擔心於曦會不會是害怕他。
正認真思考他什麼時候做了嚇人的事,於曦已經從床上爬起來,小短腿一深一淺,搖搖晃晃的撲到他面前,含著點困意的眼睛水汪汪的望著他。
「哥哥,我過來了呀。」
乖巧聽話的不得了。
鍾弦這下真的要碎掉了,他不敢出聲,怕一張口就是尖叫。
幾乎用了所有的定力才沒有把於曦親扁,只克制著輕輕將人撈在懷裡,笨拙拍拍她的後背,哄她睡覺。
於曦過來只是不希望鍾弦失望或者難過,她本以為自己不會習慣和別人一起睡,可當鍾弦溫柔地哄她睡覺時,她立刻就被困意淹沒了。
「哥哥……」
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間啞聲道:「謝謝你。」
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幫我出氣,謝謝你帶我吃好吃的,謝謝你讓我能睡到這麼舒服的床。
謝謝你讓我活得不再那麼痛苦。
鍾弦似是嘆了口氣,環住她的動作更加小心翼翼,似乎要將她藏起來似的。
「睡吧。」他道。
鍾弦的身體很涼,是捂不熱的那種冰冷,但當於曦被抱住的時候,卻只覺得充滿了安全感。
原來被人陪伴著睡覺是這樣的感覺啊。
好安心。
她的眼睛緩緩合上,很快在鍾弦懷裡睡了過去,手還攥著鍾弦的衣襟。
等她睡著,鍾弦才終於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柔雅低沉的語調溫柔又有力:
「你是我妹妹,不需要再對誰道謝,誰也不能再讓你餓肚子,誰也不能再欺負你。」
「晚安,我的小曦兒。」
……
在鍾弦和於曦入睡時,另一邊卻有人正在夢魘中。
溫幕因仿佛又回到了失去於曦的那天。
他踉蹌地趕到秘境,只來得及看到魔族的顧安帶走了曦曦的屍首,他想去追,卻被顧安引來的凶獸阻攔,怎麼都追不上去。
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來遲了一步,竟然就徹底失去了於曦。
他承認,他一開始是很厭惡這隻半妖。
他血統高貴,是天之驕子,萬眾矚目,怎麼可能看得上半人半妖的雜種?
如果不是師尊說半妖的妖丹對他而言極其有用,他絕不會帶於曦回墟雲宗。
但當他在試煉上被敵人用卑劣手段所傷,一時淪落為笑柄,自暴自棄的養傷,誰都不願意見時,是於曦不懼他的呵斥,找來各種各樣的補藥,偷偷放在他的窗沿。
也是於曦給他帶來各種從人間找到的書,只希望他的心情能好起來。
比起周圍虛假的恭維和靠近,只有於曦是真心的在思考怎麼樣才能讓他好起來。
於曦從來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討厭她,也不知道他想要剖她丹的打算。
她平白遭受著無數的惡意,卻從沒有忘記當初被他救下的恩情。
當時,他仔細回憶著於曦來到墟雲宗後的情況,卻連她做的一件壞事都想不到。
能想到的,全部都是他的冷待,同門的欺凌和孤立。
他們故意不給於曦吃飯,給她最髒最累的活,排擠她,嘲笑她,連她走在正常上山的路上都會被斥責骯髒。
可她就算是餓極了,也不會偷,不會搶,最多吃雪水或者喝水充飢。
她明明就是個很好的小孩子。
意識到自己做錯的時候,於曦已經十二歲了。
她一個人住在最偏僻的地方,穿著單薄的衣服,正早起貪黑的練功。
看他過來,她卻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錯,抱著劍忐忑地望著他,因為瘦,一雙葡萄似的眼睛顯得更加黑亮。
「你竟然已經到了築基?」
他有些不可思議。
他出身大家族,在無數珍貴丹藥的供養下,進入築基也花了十多年的時間。
可於曦什麼都沒有,竟然只用了十年時間就到了築基期?
她是個比他還厲害的天才!
那一刻他忽然無比後悔,如果他可以早點對於曦好的話,說不定能更早的發現她的好。
於曦已經割去了耳朵,只要好好藏起尾巴,或者將尾巴也割去,她一定能在修仙界取得一席之地。
他不要於曦的妖丹也沒關係了。
他開始試著對於曦好。
他發現於曦很懂事,話也很少,從不貪玩,一有時間就練功,一拿到外出的許可就立刻下山。
下山後的於曦盡職盡責的完成著仙門要求的任務,除此之外她還幫一些村落抓神棍騙子,大半夜的不睡覺幫忙抓小偷,將遇到的孤兒送去能收留他們的地方。
人界的人,好像都很喜歡她。
可她好像從來都不會笑,老老實實的很好欺負,走在路上時小小的一點,一陣風都好像能將她颳走。
他追上去,將買到的點心遞給她。
這是她猶豫了很久,在糕點店外徘徊了大半天,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沒有買的點心。
但是她沒有收。
她還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他這才想起來,以前有人給了她加了料的食物,差點讓她丟了性命。
「沒有毒,只是想給你吃。」他忐忑的道:「曦曦,我們以後好好相處好嗎?」
她卻抗拒極了,只遠遠的躲開。
接下來的幾年,他儘可能的護著於曦不再被人欺負,陸城都說他是瘋了,讓他別多管閒事。
陸城是於曦十歲時撿回來的孩子,天賦很好,比於曦小一歲,卻一來就和墟雲宗的眾弟子混熟了。
緊接著就同其他人一起欺負於曦。
他一直不明白陸城是怎麼想的。
於曦待在墟雲宗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好幾個月他都難以見到她一面。
但是沒關係,他們是修仙之人,壽命足夠長,他還有很多時間去彌補。
直到他外出任務,聽聞於曦去找龍涎草,正想陪她一起去,卻被堯天宗的人惡意攔截。
等他處理完再趕去秘境,卻還是遲了,只看到了她的屍體。
於曦肯定是被顧安這個魔族害死了!可他卻連她的屍體都沒能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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