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闔上了雙眸,覺得自己疲憊不堪,我想好好睡一覺。
等我醒來,一眼就瞥到了椅子上熟悉的外套。
是陸宴臣皺巴巴的衣服。
忽然,我耳邊就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是我熟悉的聲音,無數深夜,我孤寂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期待著這樣的腳步,望眼欲穿。
當初,有多愛,如今,就有多怨。
果然,陸宴臣的身形,很快出現在我眼前。
男人身上的襯衫,到處都是折皺。
嫁給陸宴臣第一天時,他就冰冷冷對我說,「我不喜歡洗衣液的味道,每套衣服,都得乾洗。」
我遵從他的意思,此後,他的每套衣服,我都是親自清洗,親自熨燙,為了把他的衣服熨得一絲不苟,我的手,不止一次燙傷。
直到現在,手指上還有些許未褪去的疤痕。
撲鼻的煙味,把我思緒拉回了現實,我才意識他是去外面抽菸了。
對上我惺忪的眼,男人喉結滾了滾,「醒了?」
我沒有問他是怎麼找到我的,因為,那樣的問題,太單純無知,畢竟,像陸宴臣這樣財富的男人,在海城,想要找個人,是輕而易舉的。
我輕輕嗯了聲,陸宴臣挽起一截落下的衣袖,坐到我面前,他伸手想摸我額頭,我別開了臉,讓他指尖,只能輕輕觸碰到我的臉頰。
陸宴臣眸光閃了閃,「你媽很擔心你,讓我過來找你。」
我沒說話,他也不再說話。
世界很安靜。
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片刻後,男人低啞的聲音,打破沉默,「不能喝酒,還與人家拼酒?阮深深,出息了。」
男人言語間,語調輕鬆,甚至還有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愉悅。
我知道,他認為,我與倪雪拼酒,是因為太愛他。
我轉過臉,看著他帥氣的臉,緩緩掀動唇瓣,我聽到自己說,「陸宴臣,別以為我與倪雪拼酒,是因為在乎你,我對你,早已失望透頂。」
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我以為他會轉身離去,可是沒有,他靜靜坐在那兒,神色諱莫如深。
我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與他再說一句話。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我趕人。
猶猶豫豫,他還是說了出來,「以前……陪你的時間,是少了些,今後,我會每晚都回來。」
我閉合了眼眸,我的沉默,已代表了態度。
陸宴臣的手,掐住了我下巴,我迫不得已睜開的眼,再次落入陸宴臣剛硬的容顏,他的那眸子,又黑又亮又沉,眸底有失望,更有怒意在奔騰。
「適可而止。」
「阮深深,適可而止。」
我沒理他的警告,打開了他的手,「陸宴臣,你不累,我累。」
「所以,分開吧。」
陸宴臣氣得撈了外套,轉身向病房外走去,就在我以為我的世界會即刻安寧時,那響亮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口,復而又轉了回來。
他把外套扔到了床上。
撥了撥脖子上的領帶,整個人煩躁不已。
他來回走了幾步,最後,步伐停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阮深深,一定要這樣?」
我的笑,雲淡風輕,別過臉,沒理他。
他中氣十足的聲音,抵入我耳朵,「別得寸進尺,抓著不放,有意思嗎?」
我唇邊的笑容,變得幽忽。
「提出離婚,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知道,離開了你,以後,我會變得更為艱難,但是,陸宴臣……。」
我直視著他,一字一頓,「我不愛你了。」
男人臉上的肌肉,肉眼可見的抖了下。
嘴角也抽了抽,再次撥了下脖上的領帶,「等她好了,我會送她離開,她永遠也不會打擾我們。」
第一次,男人放下身段,向我承諾。
可是,我並不領情。
我還想多活幾年,不想熬死在一段無望的感情里。
我開口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陸宴臣,我是認真的,希望你慎重考慮。」
男人頭髮絲,都像是淬了火,「阮深深,有意思嗎?」
「你想離婚,無非是覺得我冷落了你,我已經說了,以後,我會每晚都回來,陪你……」
「不用。」
死的心,還能再復活嗎?
見我態度絕決,沒一點轉圜的餘地。
男人看了我一會,忽然就笑出聲,聲音充滿了冷漠與譏諷,「找好下家吧,我陸宴臣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我接口,「所以,你犯不著……」
我承認找好了下家,傷到了某人自尊,陸宴臣大為光火。
他喉結滾動的很快。
氣得臉都白了。
「以為自己就那麼香?告訴你,如果不是奶奶一再催促,以為我會找你?」
「別仗著奶奶喜歡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陸宴臣,不吃這一套。」
果然來找我,也是陸老太太逼迫他。
我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說,「放心,我會給奶奶說明前因後果。」
陸宴臣擲地有聲,「怎麼說?你給她說,你有了外遇,要拋棄她的孫子嗎?」
拋棄?
可真難聽。
我好想質問一句,到底是誰拋棄了誰?
可是,我不想再與他繼續吵下去。
所以,我忍住了。
「奶奶她老人家,是個大度明事理的人,我相信她會同意的。」
「奶奶她老人家是很明事理,再明事理,也絕對接受不了她孫媳婦出軌的事實,就算她老人家有那麼大度,陸家也丟不起那個人。」
嗚嗚,有人打電話來了。
我正要伸手去拿電話,陸宴臣先我一步拿走了手機。
電話毫不猶豫掛斷了。
然而那頭的人不死心,又打了過來。
陸宴臣漸漸平息的怒氣,瘋狂上涌。
他搖晃著手機,質問,「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電話果然是裴野打來的。
我不想解釋。
覺得沒那個必要。
我心如死灰的態度,讓陸宴臣積壓的怒氣,如火山一樣爆發,「阮深深,別賊喊捉賊,左一個異性閨蜜,右一個姐夫,還好意思提離婚?」
如果我不是知道他心裡深愛著白月光,我差點以為他生氣,是因為在乎,是因為吃醋。
事實,不過是男人霸道的占有欲。
即便是不愛,也不允許我離開,擁有自己的生活。
我的肋骨,莫名又疼起來,我下意識輕輕壓住,陸宴臣注意到我的動作,努力壓下怒氣。
「你生著病,我不想與你吵架,有什麼,我們以後再說,現在,你安心養病。」
說完,他努力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當著我的面,打了個電話,「明月,把文件拿過來。」
隨後,他說了醫院地址,以及病房號。
我微微有些吃驚,「你要在這兒辦公?」
陸宴臣沒理我,他又掛了個電話,「張媽,把換洗衣服送兩套過來。」
怕張媽不明白,他刻意補了句,「我與阮深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