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別緊張,手術很快的。」
進入手術室之前,薄寒之伏在麻醉床邊,安慰我。
「閉眼睡一覺,醒了就好了。」
他說完,一針麻醉推進我的血液中,意識慢慢模糊。
混沌中,我看到了已故的爸爸。
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襯衫紐扣繫到底,是我記憶中父親青年時,沉穩又嚴謹的模樣。
他是干實業起家的,所以做事總是那麼認真,一絲不苟。
看到他我有點眼熱,忍不住喚道,「爸爸。」
媽媽不喜歡我,一直都偏向姐姐,唯有父親是中肯的,真正秉持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原則。
「爸,」我撲過去,撲進父親懷中,像小孩一樣將眼淚蹭在他的衣服上。
強撐起的倔強被撕碎,這麼多日子以來的委屈,終於找到人訴說。
「爸,沒有你的陪伴,我真的過得很苦。姐姐生死未卜,媽媽怨恨我,陸宴臣那個混蛋——」
我不知道為什麼罵到這兒的時候,我爸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
搞得我好像抱的是陸宴臣一樣。
那個混蛋怎麼可能像我爸一樣,把我擁進懷中,用心安慰呢。
「他和白月光藕斷絲連,還把妹妹的肚子搞大了,甚至於還想把我的孩子給搶走。」
我哭訴著,手握成拳頭,在半空中揮舞。
不知道砸到哪兒,我聽見身邊人悶哼一聲,很快我的拳頭被溫柔的大掌包裹住。
頭頂傳來很溫柔的聲音,「睡吧,睡醒就好了。」
這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我真的就睡熟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終於有了意識,頭有一些悶悶的疼。
我伸出手碰了一下腦袋,旁邊立刻傳了護工的聲音。
「小姐你醒了。」
費力的睜開眼睛,只看到護工的背影,她往外面走了兩步。
像是在給誰報信,「醒了,醒了。」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
他穿著西褲,白色襯衫掖在褲腰裡面,修飾出一截好看的腰身。
但仔細能夠看出來那件襯衫很皺,純純是他的顏值,把整個衣服撐了起來。
而且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唇邊有一圈青色的胡茬,眼睛下面似乎也掛著黑眼圈,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的腦海中形成。
他不會一直在這守著我吧?
應該不可能吧,結婚這麼多年,我胃痙攣痛得死去活來,他都沒有送過我去醫院。
現在又怎麼可能性情大變,來陪床呢?
「你怎麼樣了?餓不餓?」
陸宴臣走到病床邊上來,一隻手撐著床沿,半彎下腰,和我四目相對。
另外一隻手撫摸上我的額頭,「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頓時感覺被他的手心溫度燙了一下,整個人變得木然起來。
「你你你……我我我我……」
不知道怎麼的,我就結巴了。
男人皺了一下眉頭,「手術後遺症嗎?怎麼說話都說不清楚了?」
「我才沒有呢。」
我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但是臉卻憋紅了,主要是現在的陸宴臣,讓我覺得太陌生了。
他是那麼的溫柔體貼,周到的讓我覺得以前那個虐我欺負我的男人,是另外一個人。
「我去叫一聲,陳阿姨,你幫我看著她一下。」
陳阿姨就是那個護工。
男人邁著長腿出去了。
她笑眯眯的看著病房門關上,然後轉頭來到床邊,像媽媽教育女兒一樣教育我。
「小姐,你怎麼能對陸先生這個樣子呢?你看陸先生的眼神就像是看仇人一樣。」
我躺著冷哼了一聲,麻藥的勁頭還沒有完全過,我還是覺得頭悶悶的疼。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間經歷了什麼。」
護工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先生之間經歷了什麼,但是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哪有什麼隔夜仇?」
我根本就不想理會她,直接轉頭,背過身去睡。
但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下腹墜墜的疼。
那個護工還在喋喋不休,「手術完之後,陸先生就一直衣不解帶的陪著你。」
我壓根不想聽。
直到那個護工說,「你做噩夢的時候,陸先生還把你抱起來哄,你還一邊叫爸爸,一邊說他壞話。」
頓時腦袋一個激靈,轉過頭問護工,「你說什麼?我昏迷的時候是他抱著我?」
難道我的直覺沒有錯?
我夢中抱著爸爸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抱著他的感覺,原來這都是真實的。
我居然抱著陸宴臣,吐露了心扉,還放肆大哭。
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我頓時覺得崩潰極了。
然而更出糗的是,陸宴臣已經帶著醫生回來了。
他指著我說道,「她手術剛醒,你們幫她全面檢查一下,千萬不要留下什麼後遺症。」
不知道是避嫌,還是陸總小肚雞腸,反正薄寒之沒有在醫生的隊列裡面,我所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我任由他們像拿捏破布娃娃一樣,將我擺來擺去。
因為相比較被醫生這麼折磨,我更害怕看到陸宴臣的目光。
不像從前那種冷漠,他看我的眼神十分的灼熱,就是在看一件正在被修復的寶貝一樣。
他是又重新愛上我了嗎?還是又在逢場作戲?
這些問題都使我非常的惶恐。
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但凡這種眼神出現在四年內的任何一天,我都會原諒他,並且不計前嫌跟他在一起。
但現在我的心已經完全死了,對他對愛情,再也提不起任何的興趣了。
醫生給我檢查完畢,「小姐沒什麼大礙,一切指數都是正常的,手術之後的傷口按照醫囑消毒換藥,飲食清淡就沒什麼問題了。」
陸宴臣點了點頭,摸出手機打電話。
聽內容應該是聯繫家裡的廚子,「每天換著花樣準備營養湯,送到醫院來。」
我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陸宴臣側過頭,剛好瞥見我嘴角的笑容。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你笑什麼?」
「我在想,你對倪雪這個白月光,是不是也這樣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