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喬要給太子選妃的事隔天就傳遍了京城。
命婦們個個都是人精,很快便窺探出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日後極有可能是夫人圈裡的新貴。
於是一些有先見之明的命婦紛紛給平遠侯府遞了帖子,甚至有的夫人為表誠意,親自登門。
有意思的是,沈南喬所在的松暢軒和侯府是同一個大門。
那些貴客出於禮節,不得不先去跟寧老太君打聲招呼。
但世人皆有兩副面孔。
寧肅未曾娶妻之前,她們苦於無法人情往來,所以逢年過節都送些厚禮來老太君這裡點卯。
可眼下寧督主娶了妻,而且小嬌妻新婚未及半個月便一路扶搖直上,小小年紀已經勝過許多苦熬大半輩子的貴婦。
讓人艷羨之餘,自然也多了有的放矢的對象。
寧老太君起初還不覺得,但兩三日之後便覺出了不對勁。
原來這些貴婦登門,都是對她噓寒問暖,各種奉承,現在幾乎是點個卯就直奔後院,敷衍之情溢於言表。
對於眾星捧月慣了的老太君來說,有種被打臉的尷尬,偏生又無可奈何。
「這起子人眼皮子也是太淺,她才幾歲,能成個什麼氣候?」
愁雲慘日幾天之後,平遠侯夫人又打起精神來老太君面前伺候,見狀自然也是內心忿忿。
因著老太君極力反對,那丹書鐵券的主意壓根不用召集眾人商討,就直接被駁斥回來了。
平遠侯兩口子回去一合計,反正太子說的是可以產後百日再行刑。
如此一來,去母留子,到時候再娶個填房,皆大歡喜。
眼下只要將寧肅糊弄過去便好,就怕他較真,在皇上面前遞些小話兒。萬一趕在沈靜怡生產之前就把人結果了,那才是雞飛蛋打。
這可是攸關侯府一脈單傳的可能性,萬萬大意不得,所以侯夫人這幾日天天來老太君處閒坐。
一是奉迎,二是討些主意。
結果眼見得那麼多昔日自己巴結都巴結不上的一品誥命,竟然直奔沈南喬的院子,心裡那點不滿自然發酵到極致。
老太君到底是見過世面,見狀冷笑道。
「世人皆是拜高踩低,眼下她風頭正盛,自然眾星捧月。」說著乜了眼侯夫人,「你若有本事,她們自然也會來奉承你。」
侯夫人啞口無言。
自家夫君原本也是風口浪尖的人物,然而眼下寧肅雖然沒提要分家的事,但有了夫人之後,外人自動自發便把兩家人為劃分開來了。
聽侯爺話里話外的意思,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他也是被諸多冷淡。
思及至此,侯夫人酸溜溜開口。
「聽說原本跟咱們交好的世家,將年禮都送到那邊去了。」
老太君喝茶的手頓了頓。
「她忙成這樣,壽宴的事還是你來吧。」她抬眼瞧向這個培養了多年的兒媳,語帶指點,「這是個機會。那些人再怎麼勢利,我的壽宴,還是會來捧個場的。」
侯夫人意會。
「老太君的意思是,趁這個機會,將那些原本倒戈的夫人再拉回來?」
寧老太君聞言輕哼一聲。
「被動去追,人家隨時都可以拿腳就走。除非有讓她們無法割捨的東西,才能長長久久地巴著你。
侯夫人帶著滿腹若有所思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靜怡這兩日乖順許多,日日來侯夫人處點卯。
今日見婆婆愁眉不展,便小心翼翼開口。
「娘可是為老太君壽宴之事發愁?」
侯夫人驚訝抬頭。
「這事你怎知曉?」
沈靜怡巴不得這一聲兒,她自從被打之後,便卯足勁兒想找個機會翻身。
於是急急忙忙開口。
「我這些年在娘家,也了解不少管家的門道。料到壽宴這事兒十有八九還會落到您肩上,於是連夜擬了份計劃方案,看看能不能替您分憂解難。」
侯夫人接過那單子,但見上面頂頭寫著幾個歪七扭八的毛筆字。
「戶外冷餐會?」
沈靜怡點點頭。
「那些貴婦人什麼沒吃過沒見過,尋常宴席根本吸引不了她們,若想留住人,須得在宴席的形式上下下功夫。」
這套說辭正中侯夫人下懷,不由得聽住了。
「這冷餐會就是設在戶外,將所有菜色都放在一起,弄了盤子碟子,讓客人自取,愛吃什麼便拿什麼。」
侯夫人聽著也覺新鮮。
「可有人喜歡聽小戲和打牌,自己拿會不會不方便?」
沈靜怡口沫橫飛。
「若是有喜歡打牌的夫人,便用攢盒將自家愛吃的每樣都裝些,放在牌桌旁邊,邊吃邊玩,那才自由。」
侯夫人清清嗓子。
「若論身份,姨娘按理不該拋頭露面,但我有了年紀,確實也分身乏術,既這樣,你就跟我一起準備這壽宴吧。」
沈南喬那邊很快就得了信兒,她剛接了戶部尚書夫人的拜帖,聞言笑了笑。
「由著她們去折騰,需要什麼東西,盡可以給,千萬別攔著。」
玲瓏邊給她梳頭邊不解問道。
「夫人既然知道了大小姐那頭的打算,為什麼不趁現在制止?
「我為什麼要制止?」沈南喬拈了枚之前皇后賞賜的珠花,別在發間,「她有心要上進,難不成我還攔著人家不成?」
玲瓏宅斗方面不及柳嬤嬤,但自幼跟在沈南喬身邊,對主子的心思了如指掌,當下瞭然。
「夫人的意思是,等大小姐自己出醜?」
沈南喬回頭微微一笑,跟端水進屋的琥珀剛好打了個對臉,隨即調轉話口,故意揚聲道。
「這形式著實是新奇,怕是要吸引不少命婦了。」見琥珀微微停住腳步,心下冷笑,又道,「只可惜我最近分身乏術,不過無妨,咱們晚間多準備些鍋子,圍在一起,又熱鬧又親近。」
柳嬤嬤會意,立刻接口。
「老奴這就吩咐人去準備,這點子雖不夠新,但勝在妥帖,回頭讓莊子上多送些新鮮食材來。」
沈南喬暗道柳嬤嬤反應快。
「是啊,天寒地凍,若是弄些新鮮菜蔬,獐鹿牛羊,也是很過癮。」
琥珀聽了個滿耳,假意把水放下,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沈南喬沖柳嬤嬤使個眼色,柳嬤嬤立刻派人跟了上去。
玲瓏沉不住氣。
「她也算從小伺候夫人長大的,竟然眼皮子這麼淺!倒戈那邊算怎麼回事嘛!」
沈南喬聳聳肩。
「無妨,若是沒有她這個傳聲筒,我還不好拿捏沈靜怡。」她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連綿屋檐上,「既是沈靜怡上趕著丟人,斷然沒有攔著她的道理。」
果不其然,沈靜怡知道沈南喬的打算之後,嗤之以鼻。
「還以為什麼了不起的主意,不過是尋常鍋子,那她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