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騎虎難下
三日前。
靈武山。
議事大殿中。
因為那些神秘怪人與蕭鴻的原因，幾乎上有名有姓的大門派都留了人在靈武山上。
而此時此刻，這些人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且個個面色凝重。
就在昨日，他們同時收到了門派的消息，說玄津山上面出現了不明黑霧，不但能阻絕所有探查，而且裡面的幾個宗門全部都斷了聯繫。
這是很不同尋常的一件事。
靈武山裡面甚至還有幾個那玄津山上的人，也表示自己怎麼都聯繫不到門派里了，個個心急如焚。
雖然各大修仙派不算有多和諧，但在這個世界和平相處了這麼多年，就算偶爾有摩擦，也不可能在這種大事上面落井下石。
就近的幾個門派幾乎是同時派人前去查看情況，然後越查越心驚，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些黑霧是什麼東西，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正好大部分門派都有人聚集在靈武山，便直接在靈武山上開啟了一場討論。
距離玄津山最近的大門派中，萬刀宗算是裡面最有名氣的，也是實力最強的，當仁不讓帶領了第一輪探查。
他們查到了的消息全部都匯給了萬刀宗留在靈武山上的代表，那個邋遢的中年大漢，讓他向其他門派說明。
「那種黑霧沒有具體的形態，就像是自然形成的霧氣，感覺不到有攻擊力，但是能阻斷靈力的探查。」
「我宗門的人進入霧氣中試探了，並沒有感覺到受到傷害，姑且判斷它沒有攻擊力。」
「但是這種黑霧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形成的，進入其中後，靈識會大大受到影響，五感也會下降，非常容易迷失方向。」
那邋遢大叔一口氣說完，抹了抹自己油膩的頭髮，眼皮微微上抬，額間一道刀疤猙獰又醒目。
他看向眾人，不算熱情的說：「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他們一邊跟自己的宗門隔空交代情況，一邊消化這些內容。
所有門派中，只有靈武山的掌門在大廳中，於是他也第一個開口：
「探查出那黑霧的源頭在哪裡了嗎？」
「不曾。」邋遢大叔聳了聳肩。
「我們一晚上只查出了這些消息，但他們還在查，不過我們宗主說能查到東西的可能性小，因為這黑霧限制太大，他們不敢貿然進入。」
「那現在怎麼辦？裡面還有上萬口人啊！」一個長相可愛的小少年沒忍住，帶著哭腔開口了。
他就是玄津山裡面某一個宗門出來的人，現在他的所有同門，親人，朋友，全都被困在黑霧裡，杳無音訊，他難免有些害怕慌亂。
不僅僅是他，其他幾個玄津山出來的人此刻也都情緒不太好，一個個眼眶微紅，仔細觀察還會發現他們在發抖。
他們實在難以接受，僅僅只是一天，前日還在交流的宗門就整個出事了。
他們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同門是生是死，這種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也別太擔心了，據我宗門傳來的消息來看，這些黑霧更像是一種靈力異變的自然現象，並沒有攻擊力的。」
「裡面的人與外面的人斷了聯繫，應該是因為這黑霧的特性，他們也走不出來，因為裡面什麼都看不到。」
說到這兒，那個邋遢大叔頓了頓，總結道：「總的來說應該是安全的。」
他的話並沒有很好的安撫這些人，那個看著有些稚嫩的小少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咬牙倔強道：
「那也不能一直待在裡面啊，裡面什麼都看不到，難保會出什麼意外……」
「自然不能讓他們一直待在裡面。」
惜花長老也開口了，這位百花谷里相當有權勢的長老微微蹙眉，她應該是剛和自己谷里的人商量好，表情有些冷艷，不過語氣還是緩和的。
「如果確定黑霧沒什麼危險的話，裡面的人走不出來，可以由我們外面的人去把他們帶出來。」
「雖然裡面看不見東西，但可以使用靈力，可以自保，我們可以組織一部分人在黑霧邊緣向里探索，每次用繩索定位，總是能把人救出來的。」
她說了一個大致的計劃雛形，雖然有些簡陋，但在場的不乏大能，加以理解，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頓時有不少人點頭。
「惜花長老這個計劃不錯，我贊成。」
一個頭髮與鬍鬚皆白的老頭率先出聲贊同，他是錦堂宗的人，而且是掌握話語權的老掌舵人，被人尊稱為塵老。
錦堂宗，三山四谷五大宗中的五宗之一，這個門派里的人都喜歡鑽研毒藥與解藥，以及醫術，蠱術之類的東西，算是眾仙門中的一個另類。
不過他們的名聲還是很響的，塵老這話一出，頓時不少人也都表示同意，偶爾有幾個人提出這個方法的漏洞，也都很快被解決。
他們似乎默認了要去救援，頂多就是計劃還沒有徹底確定，根本沒有一個人提出再想想去不去救。
他們雖然從來沒見過這種黑霧，但在修仙世界出現一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很正常，反正它又沒有攻擊力。
而且在座的各位，絕大部分都是早就成名了的大能，他們有自己的傲氣，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眼裡。
而在這種環境下，誰提出異議，就顯得特別格格不入了。
「我覺得，這事是不是還需要三思一下？」
一個小門派的長老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弱弱開口：「我們門派裡面一直都流傳著一個故事，傳說中的魔族先行者，就是喜歡先用黑霧探路……」
只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就立刻被人打斷了。
「呵，魔族？你們不會是看到點黑色的東西就以為是魔族吧，這世上魔族早就死光了，哪來的魔族先行者？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
這個出聲的人，是剛剛那人門派的敵對者，他們之間一直都是大小矛盾不斷，此刻更是毫不留情的拆台。
而這人話雖說的難聽，卻讓不少人都點了點頭。
是啊，這個世界上早就無魔了，魔族都被滅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這人確實說的荒謬。
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只覺得他是不想出力，連帶著鄙夷他身後的門派。
這人被說的漲紅了臉，絕不承認自己是不想出力，在那據理力爭，但是並沒有說服多少人。
他們吵吵嚷嚷，一時間分外熱鬧。
而坐在正位之上的靈武山掌門與他身旁的宋清唳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擔憂。
除了靈武山的掌門剛開始開口問過兩句外，他們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因為蕭鴻走之前給了他們預警。
蕭鴻臨走之前跟他們說，一旦哪一天玄津山上出現了神秘的黑霧，山上的人失聯，一定要小心，那種東西非常非常危險，去之即死，絕對不能前去查看。
如果有人與你們討論這事，不要參與，不要出頭，不要試圖說服他們，一定要冷眼旁觀。
事情發生之前可以試著阻止，但要匿名，小心引火上身，一旦事情發生了，就想盡辦法降低存在感，絕對不要參與討論，不要說去，也不要說不去，不要表態。
想盡辦法，不能前去。
……
宋清唳與掌門都是無條件相信蕭鴻的，他們甚至還好心給玄津山上的人匿名去了消息，讓他們離開那座山。
可惜他們沒當回事，根本不願意聽。
而現在出現的黑霧，失聯，甚至是爭吵場面，跟當時蕭鴻說的，全都分毫不差。
他們心中早已驚起了驚濤駭浪，沒有露出異樣，全靠多年演技。
他們完全不想扯上半點關係，便如蕭鴻所說，不支持不反對，不發表任何意見。
可偏偏有些傻逼，自以為要尊重東道主的意願，非要多嘴來問一句。
「玄靈掌門如何看？」
靈武山的掌門名叫玄靈子，他此刻只想做個安靜的美老頭，不想發表任何看法，可是他太過安靜，反而被人點名了。
那人還覺得自己拍到了馬屁，一臉獻媚。
玄靈子恨不得掐死這個自作主張的小門派掌門，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他不得不表態：
「我想再看看。」
「看什麼？」塵老皺眉，他看上去年齡比玄靈子還要大，也確實是玄靈子的前輩，說話便沒有那麼客氣。
「這麼簡單的事情，還有什麼好想的，各大門派各派幾個人一起去救援好了。」
塵老說著，看了一眼玄靈子與他身邊的宋清唳，道：「便由靈武山領頭吧，正好就在這裡了，我看清唳丫頭就不錯，一起去吧。」
無辜被點名的宋清唳：「……」
想苟怎麼就這麼難？
這都被點到臉上來了，想再裝死也是不太能夠了，於是，宋清唳只能硬著頭皮說：「我覺得這事還需要再商量一下。」
她說這話和那小門派說這話的重量可就完全不一樣了，頓時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萬刀宗的邋遢大漢直接嗤笑一道：「怎麼，你也覺得這黑霧有蹊蹺，是那什麼撈子魔族的東西？」
「我們門派已經勘察過了，黑霧並沒有攻擊力，我真不明白你們是真膽小還是不想出力。」
這話說的太不客氣了，宋清唳忍不住皺眉：「事情還沒有查清楚，貿然前去，很容易出事。」
「我沒有說不去，我只是說查清楚先。」
「還查清楚，我們有時間在外面慢慢耗，裡面的人有時間嗎？他們等得起嗎？」
這個邋遢大漢因為自家兩個門徒被欺負了，本來就不喜歡靈武山，現在可算是逮到機會了，立刻一頓輸出。
「我看你們靈武山就是怕事，根本不想出力解救同門，所以才這麼推三阻四。」
宋清唳直接被氣笑了，她看著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知道必須要給出一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了，只得咬牙道：
「我有一個徒弟，他特別擅長推演占卜，今日之事他很久之前就隱約算出有一劫，這是各宗門之大劫，所以我希望你能更慎重一點。」
這話說的突兀，不少人都愣住了。
只有那大叔完全不聽，更是直接嘲諷出聲：「你說的徒弟不會是蕭鴻吧？」
宋清唳微一愣，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結果就是這樣一點情緒變化，立刻被人捕捉到了，那人瞪大了眼睛：「不會吧，真是他啊？」
「我記得這位蕭鴻，不是就一個練氣嗎？一個練氣，會推演會占卜？開玩笑的吧？」
那邋遢大叔本來也就是為了嘲諷，結果沒想到歪打正著，還愣了一下，然後直接笑出了聲。
「宋清唳，就你那個練氣徒弟的話你也信？你好歹也是元嬰的高手，練氣算出來的東西，你說出口時不覺得好笑嗎？」
「我看你們啊，就是覺得反正蕭鴻肯定沒辦法活著離開那村子，所以拿他出來當靶子吧？反正一個死人也不在乎名聲。」
他本來就討厭蕭鴻，這會兒抓到機會了，恨不得直接把屎盆子全部扣到靈武山頭上，聲音也是越說越大。
「你們不想去就不想去，編出這樣的理由不好笑嗎？真是沒想到靈武山居然是這樣的宗門，見死不救，棄同門不顧！」
宋清唳那樣清冷的性子，都被氣得眼睛泛紅，她無比憤怒的想要罵回去，卻被玄靈子攔住了。
玄靈子渾濁的眼珠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平靜卻充滿威嚴的開口：
「第一，我們自始至終沒有說不救同門，我們只是說要多加考慮，不要冒失前往。」
「第二，這事本就蹊蹺，多加小心怎麼有錯？小心駛得萬年船！」
「第三，我派蕭鴻是為了在座各位所有門派才冒險前往那古怪的村子，他明明可以不去，卻為了所有人選擇了去，他是為了大家做貢獻，我不希望有人再詆毀他。」
玄靈子的威嚴自不必說，他蒼老的聲音清楚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邊，不怒自威。
這下所有人都不好說什麼了，場面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最終，還是輩分最高的塵老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他直直的盯著玄靈子，目光毫不避諱：「小心一點自然沒問題，我只問一句，靈武山可願帶頭前往？」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了玄靈子身上。
都說到這種程度了，還說不去，不管給出什麼樣的理由，都坐實了薄情寡義不顧同門安危，玄靈子騎虎難下。
最終，他只能硬著頭皮說：「自然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