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哥兒,吃過午飯了?」
「吃過了。」周文毅很有禮貌的回答。
跟在他一旁的是趙姨娘的兒子文景,小傢伙有點怯弱的作揖喚道:
「母親。」
「景哥兒,可用過午飯?」
周文景始終低垂著頭,恭敬的答了一聲:
「吃過了。」
「我要吃午飯了。既然你們吃過就不留下,回去吧。」
周文景舔了舔嘴唇:
「母親,我沒有吃飽。」
他姨娘一門心思跟其她幾個姨娘斗,根本不理會他吃沒吃飽。
中午他的飯被周文毅倒給了狗吃。
這會他正餓著肚子。
「既然沒吃飽,就過來一起吃吧。」
周文景面露欣喜,他最喜歡靠近蘇如棠。只是大哥他們不喜歡他過來,總是警告他不能待在垂棠院。
「謝謝母親。」
蘇如棠眼底噙著一絲笑意,這是唯一給她溫暖的孩子。可惜,只因為送給她窩頭吃,又想偷著帶她走。
最後被那些人在他身上潑了火油,活活的燒死了。
為了泄憤,他們一點一點燒。
就連趙姨娘都跟著罵他賤骨頭,要往下流地方學。
若說周府唯一給她一點溫暖的就是周文景。
周文毅眼珠子一轉,上前拉著蘇如棠的衣角。憋著嘴,撒嬌:
「母親,我也沒有吃飽。」
蘇如棠不動聲色的抽出衣袖。
春熙大聲呵斥:
「毅哥兒好歹也是想要去國子監讀書的,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都多大了,還扯著二奶奶的袖子撒嬌。」
周文毅傻眼了。
以前他也是這麼撒嬌的,蘇如棠最吃這一套了。
他眼眶紅了紅,委屈巴巴道:
「母親。」
蘇如棠心裡清楚這孩子慣會這一套。卻沒想到,他們表面跟她好,暗地裡恨毒了她。
他們表面心疼大伯母年輕守寡,其實是知道那是親娘。
想到前世種種。
她語氣冷淡:
「嬤嬤教你規矩了嗎?往後只能在祖母和老夫人面前這樣知道嗎?」
周文毅想到了周文慶說的話。
母親嘴上說不喜歡周文宴,其實心裡還是喜歡他的。
他難過的低下頭。
他不比周文宴那個低賤的野種好嗎?
春熙嚴厲的盯著他,「二奶奶問話,毅哥兒怎麼不回答。就是這麼學的規矩?
宴哥兒剛來,可比毅哥兒這個讀書人更懂規矩。」
周文毅心裡很委屈。
「……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就一起去吃飯吧。」蘇如棠吩咐春熙擺飯。
周文毅哪裡還能吃得下去,只是接觸到春熙那刀子眼也不敢說自己不餓。
擺好了飯。
春熙故意給周文毅盛了一大碗雞皮筍絲湯。連著燉肘子、梅子燒鴨、外加滿滿的一碗粳米飯。
「毅哥兒快點吃吧。去年莊子上收成不好,有多少人家吃不上飯。也就是二奶奶心善,將毅哥兒幾個接回了府里。」
周文毅到底小,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應對。
只好一言不發默默吃飯。
周文景在一旁嚇傻了。
他趕緊吃著碗裡的飯,一句話都不敢說。
待吃完了飯。
蘇如棠打發他們離開,自己去歇息一會。
下午,蘇如棠還在午睡。
就聽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你們二奶奶人呢?」
夏安忙賠笑:
「大奶奶,我們二奶奶在歇息。求大奶奶心疼二奶奶每天操持中饋辛勞,待二奶奶起來後再去找大奶奶說話。」
「讓她起來,我有急事。」
慕容緋月穿著一身蓮青色的衣服,頭上只插著兩支素銀簪子和一支白玉扁方。
蘇如棠睡眠淺。
「春熙,何人喧譁?」
「回二奶奶的話,是大奶奶說有急事。」春熙忙推門進來服侍蘇如棠起來。
壓低聲音:
「大奶奶面色不虞。」
「讓她在屋裡等一會,早起燒了一壺去火氣的涼茶。記得給她來一壺。」蘇如棠就知道慕容緋月坐不住了。
她兩個兒子都受傷,自然心疼的緊。
「奴婢去吩咐一聲。」春熙站在門口,吩咐了夏安幾句話。
隨後過來服侍蘇如棠穿衣服,替她梳了個端莊大氣的髮髻。將一支蝴蝶展翅纏枝點翠步搖插在髮髻上。
零星的點綴著扁方、簪子。
瞧著就是當家主母氣勢。
有二等丫鬟端著盆進來,春熙又服侍她洗了臉。
一炷香時間後。
蘇如棠才慢悠悠的出去。
透過珠簾瞧見慕容緋月一臉焦急的神色,她緩步淺笑:
「大嫂。有什麼事情吩咐丫鬟過來說一聲便是。初春地上有寒氣,沒得傷了身子。請醫問藥豈不多事?」
春熙招手讓慕容緋月的丫鬟跟著出去,她們在門口的廊檐下候著。
慕容緋月心裡嫉恨,嘴上卻不多說什麼。
收斂起焦急的神色。
她裝作無意的開口:
「老夫人聽說弟妹責罰了慶哥兒。讓我過來問一聲到底怎麼回事?
動用家法不是小事,原該稟明老夫人和夫人再做打算。
再者,慶哥兒年紀小。
嚇唬便罷了,那板子如何禁得住?罰了刁奴便是警醒,怎麼又打了板子賣給人牙子?
我們家原也不是苛待下人,沒得落個笑話……」
蘇如棠輕輕笑了。
「是老夫人的意思還是大嫂的意思?大嫂到底家境貧寒了些,不知道這些刁奴心思歹毒。教壞了主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慕容緋月最恨別人說她家境,臉色驀然慘白。
「我不過是心疼孩子。也看不得慶哥兒身邊的小廝被發賣,想來打了板子也長了記性。」
「不如罰幾個月的月錢,申飭一番作罷。這般大動肝火,讓他娘老子心裡不舒服。」
蘇如棠眼底陰冷,面色卻不顯。
她抬眸見慕容緋月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的蹙緊了眉心。
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他娘老子有意見一起發賣了便是。沒聽說主家被僕人拿捏住的。」
「大嫂怎麼比我這個母親還疼慶哥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嫂是慶哥兒的親娘,我這個嫡母倒像是心狠手辣的後母一樣。」
「弟妹,切不可胡說。」慕容緋月驚的出了一身冷汗。
不會的,沒人知道。
她面色羞憤,「我是貞婦,豈可開這種玩笑?」
蘇如棠心底鄙夷明明是個沒人倫的蕩婦,偏要做一個貞潔烈婦的樣子。
還不如頂著寡婦二嫁給小叔子,她還能高看一眼。
「不過是玩笑話,往後不說便是。」蘇如棠勾著唇,臉上淡淡,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恨。
「大嫂,不是我做母親的心狠。」
頓了頓,她端起茶杯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
頓住,才輕語:
「實在是慶哥兒欺負宴哥兒。你都不知道宴哥兒那么小,被他叫人給打成什麼樣子?」
「什麼?宴哥兒受傷了?」慕容緋月絞著手裡的帕子。
好覺得有什麼不受控制一樣。
「傷的不輕。我若是不責罰,如姨娘那裡也難交代。」蘇如棠特意加重了如姨娘三個字。
「如姨娘必定說了什麼?」
蘇如棠沒有回答她這句話,卻也不置可否的默認。
她岔開了話題。
「明天是宋妹妹進門的日子,大嫂一個寡婦可不能隨意出自己院子。
咱們周府抬舉宋姨娘,該有的規矩自然要遵守。」
「說是妾室,一般人家的平妻都比不上。」
慕容緋月還沒從自己兩個兒子互斗的事情回過神來。
就聽到蘇如棠說讓自己不能出院子。
不過就是一個姨娘而已。
這般抬舉?
「弟妹,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又讓二弟納妾?」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巴不得蘇如棠拈酸吃醋惹怒眾人。
蘇如棠一聽便皺起眉頭。
「夫君說了宋姑娘是個妙人。想來夫君心儀已久,我一個婦道人家自然要聽他吩咐。
多一個姐妹進來,也熱鬧些。
就不知道她那樣的妙人,大嫂瞧不瞧得慣?」
蘇如棠點到為止。
慕容緋月起了疑心,暗道為何蘇如棠說話夾槍帶棒?
她想了想,必然是周承儒帶了孩子回來,又連著納了宋懷煙進府。
她世家女表面裝著沒事人。
暗地裡發瘋。
她不喜歡蘇如棠一副高高在上,雲淡風輕的樣子。
同樣是寡婦。
蘇如棠很快二嫁,而她只能憋屈的領了一塊破木頭守節。
她恨命運的不公,也讓她厭惡蘇如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