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裴阿四
天空飄落小雨，寒風在大地遊蕩，發出呼呼的嚎叫。這是十一月，萬物凋零，就連四季常青的樹木都變得萎靡頹廢。
飛行法器停在裴氏祖宅上空，伸下一道晶瑩剔透的冰梯，裴如昔站在冰梯最高處，平靜看著久違四個月的家。她穿著玄色法衣，交領廣袖，頭髮束在冠里，頗具威嚴。
即便她是真正的孩子，在經歷了擊敗老祖宗、誅殺金丹真人等事情後，也不會顯得天真稚氣。更何況，她帶著記憶轉世，心智更成熟。
細雨中，裴如昔走下冰梯。
地上，裴向榮歡歡喜喜地張開雙手迎接她，英俊的臉滿是笑意：
「我的心肝！我的寶貝！你可算回來了！
「累嗎？口渴嗎？
「你看起來瘦了一點，昔昔。
「秘境那麼危險，阿爹不能陪你，只能祈禱伱平安，愁得吃不好睡不好……」
真是丟臉！這麼多人在看著呢，誰想做他的心肝寶貝？
裴如昔生氣地剜他一眼，將他推開，走向撐傘的梁佳楠：「阿娘，我回來了！」
她抱住母親，呼吸間儘是熟悉的氣息，令她安心。
「嗯，你回來了。」梁佳楠撫摸女兒瘦了的臉，仔細端詳她，提起的一顆心慢慢落地，「你回來了就好。」
牽住女兒的手，她高興地說：「走，回屋裡。外面又冷又下雨，家裡暖，我準備了你愛吃的東西，還有洗澡水，你要放鬆……」
下一刻，母女倆被裴向榮牢牢抱住。
裴如昔嫌棄他肉麻，他可一點也不嫌棄自己，下巴擱在梁佳楠肩上，美滋滋地：「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昔昔、阿楠，我比成仙了還高興！」
瑩姑、裴金盛、林文珊等人走下冰梯，裴四叔、裴五叔、小志、羅明珠、林六等人都上前迎接，或述說思念，或寒暄，或說說笑笑。
人群中還有蘇氏宗族的人，蘇傾容的哥哥蘇輕寒等不到妹妹，擠到瑩姑面前：「我家小容有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
蘇詞期盼地望著冰梯，聞言立刻望向瑩姑。
「你們蘇氏沒有和我們回來，現在大概還在虹橋瀑布？」瑩姑說，「蘇小姐打秘境裡出來，築基了，還契約了一隻五階妖獸，比我家昔昔還要厲害呢。」
人們半信半疑地道：「蘇小姐何時這麼厲害了？還是裴小姐威風，你們瞧瞧她，只是去一趟秘境，居然晉升築基中期了！她今年才幾歲？簡直像仙人轉世一樣……」
懶得聽別人閒話，裴如昔看到裴成烈和阿寶等人，沒見到裴玉夏和裴阿四，便問：「她們人呢？」
裴玉夏是裴五叔的女兒，他猜測：「在修煉？」
不遠處忽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伴著護衛的呵斥：「站住！別跑！不然我動手了！」
利劍出鞘，女子大聲呼喊：「放開我！我女兒跟小祖宗長大，特別要好！」見到裴如昔，她驚喜得不行，「你是小祖宗？救救阿四！求你救救她！她受傷了，快要救不活了！」
「停手，讓她過來。」裴向榮喝止護衛，臉色有些陰沉。
他和寶貝女兒團聚的好日子，居然被礙眼的閒雜人等破壞氣氛。
眯眼打量找事的夫妻倆，他冷冷地說：「裴阿四就在祖宅，傷勢早就痊癒了，我剛才探望她，她還在睡，不曾垂危。」
裴如昔鬆了口氣。
護衛們警惕地盯住夫妻倆，生怕他們是刺客。
這是一對鄉下窮夫妻。
男人穿著打補丁的棉衣，臃腫矮小，臉龐粗糙黑紅，鬍子亂糟糟的，手掌因長期的艱苦勞作布滿繭子，指甲縫裡全是污跡。
女人也矮，衣服染色不均勻，沒有補丁，薄薄的，難以抵擋凜冽的寒風。她的臉蛋凍得紅撲撲的，頭髮在不久前清洗過，戴著一朵大紅花，散發刨花水的氣味。
雨水落在他們頭上，變成一顆顆水珠。
被大家注目，他們低下頭，局促不安地看著乾淨得沒有細沙和塵土的青石地面，闖進來的勇氣消失得乾乾淨淨。
「你們是阿四的爹娘？」裴如昔問夫妻倆，「阿四傷勢如何，你們不知道？」
「何止不知道。」裴向榮嗤笑，「阿四是在鄉下受的傷，耽擱了兩三天，要不是玉夏昨天跑去她家裡，給她一顆回春丹，她這會兒沒準命都沒了。」
男人噗通一聲跪下，急道：「阿四被妖獸襲擊，摔破頭，流血了，流了很多的血！我們是凡人，救不了她，沒錢請修士救人……」
女人跟著跪下來，哭得傷心：「阿四是我親閨女！我懷胎十月生的，我只盼著她好！你們怎麼罰我都行，我只求阿四好！」
「嘖。」裴向榮一臉鄙夷，「玉夏要把阿四帶回祖宅，你們攔著她，不許她走。幸好玉夏是個修士，擊退你們。現在，一天一夜過去了，你們早不來祖宅，晚不來祖宅，偏偏挑中這個時候來……」
他看向裴如昔，把話挑明：「昔昔，我覺得他們有陰謀。」
裴如昔只關心裴阿四，擺擺手：「你接待他們，我去看阿四。姑婆，你會醫術，你也去看看阿四。」
說完她走進宅子。
無需詢問，下雨天，到處充斥著水汽，她的神通已經告訴她阿四在何處。
身後，裴阿四的爹在笨拙地解釋：「我們窮，沒錢，沒有害阿四……她是我閨女，我怎會害她？是妖獸害了阿四……」
林文珊告辭：「我回家了，再會。」
劉善秀受瑩姑之邀來到裴家，光明正大地看相貌出眾的裴向榮。
這男人是裴如昔的爹？
真俊俏。
「五哥留步！」裴金盛不關心裴阿四是死了還是活著，將裴五叔拉進空房間。
揮手設下隔音禁制，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你知道裴如昔在秘境的收穫有多少嗎？」
裴五叔皺著眉：「她是小祖宗，你應該尊敬她，不能直呼她的大名。」
裴金盛氣得跺腳：「這重要？不重要！」
想起瑩姑折辱自己，害自己丟臉，他懶得賣關子：「裴如昔在秘境賺翻了！她的收穫至少能買下整個宗族！」
「這麼多？」裴五叔驚訝，一時浮想聯翩，如果他得到……
很快他冷靜下來，警告裴金盛：「小祖宗的東西，我勸你別動歪心思。想想六叔和老祖宗，再想想族長，還有裴金凡，你別找死。」
裴金盛撇嘴：「裝什麼清高？裴如昔沒有捏著東西不放手，她把收穫給瑩姑了。你管著家裡的庫房，可不能讓瑩姑奪了權。老太婆築基了，變狂了，我覺得你斗不贏她。」
「給、都給瑩姑了？」裴五叔睜大眼睛，呼吸急促，「那應該是五丫頭給宗族的吧？她年長，五丫頭更信任她，可她沒管過宗族的庫房……」
……
……
病房的花瓶里插著一束靈花，香味似有若無。
裴阿四靜靜地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雙眼緊閉，嘴唇蒼白。她的傷昨天就被回春丹治好，可她昏睡不醒，裴玉夏擔心，請來一位醫修，想知道裴阿四是不是有別的傷。
把脈許久，醫修神色凝重。
裴玉夏忍不住問：「我妹妹她怎樣了？」
醫修斟酌著：「她的傷在後腦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可能影響神智——」
「能不能治好？」裴玉夏不耐煩地打斷他。
「治倒是能治的，但我沒有把握治好她，萬一她病情惡化了，我未必控制得住……」
裴玉夏輕輕握住裴阿四的手，不敢讓醫修給她治，又怕延誤了治療的時機，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為什麼瑩姑還不回來？
這時候，裴如昔和瑩姑推門而入。
「啊，昔昔！姑婆！」裴玉夏頓時又驚又喜，「你快給阿四看看！她一直昏迷，好久了！我特別擔心她！」
「阿四怎麼會這麼瘦小？」瑩姑坐下，感受裴阿四的脈象。
醫修讓到一邊。
不經意間，他看見病房外的梁佳楠和裴八叔，覺得自己留在病房裡似乎有點多餘。
大家都在關注裴阿四，沒有人在乎他。
等不及姑婆說出診治結果，裴如昔握住裴阿四的手腕，尚未查探其身體就吃了一驚：「阿四的手腕這麼細？」
再看裴阿四的臉，又小又瘦，眼睛深陷在眼眶裡，顴骨高高突起。
「玉夏。」裴如昔喚道，「發生什麼事了？我記憶里的阿四沒有這麼瘦！」
她用法術重現了裴阿四之前的模樣，面色紅潤，臉兒圓圓的，笑容無憂無慮，跟病床上蒼白虛弱的孩子區別極大。
對比著影像和真人，裴玉夏不禁紅了眼圈，聲音哽咽：「怪我！我太粗心大意，只想著修仙，沒有注意到阿四的變化！」
正要說下去，瑩姑開口了，診治結果與醫修差不多：「……阿四身體無礙，只是餓得太狠，傷了元氣，醒來後吃好喝好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那她為什麼醒不來？」裴玉夏問道。
「她傷了腦子，需要刺激一下。」瑩姑取出針袋，給裴阿四進行針灸。
少頃，裴阿四緩緩睜開眼睛，裴玉夏闖進她的視野，緊張地道：「阿四！你還好吧？」
盯著裴玉夏，她看了許久，點點頭，聲音輕輕的小小的：「你……是玉夏姐姐。」目光投向別人，「昔昔也在，還有小志哥、姑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