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你這麼心軟
兩方對峙,場面一時僵化下來。
趙謹淵一副只聽趙成寧的模樣,南宮宴便自覺上前準備緩和氣氛。
「要不……」
話說一半,忽然卡在半中央。
蕭明瑄轉過頭,只見南宮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眼神呆呆地看向城樓某個地方。
蕭明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城樓上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羲和……」一瞬間,蕭明瑄沉寂了多年的眼眸驟然亮了,仿佛染上了漫天星辰,周身也多了些活人的味道。
羲和站在城樓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兩方對峙,卻始終沒有開口。只見她拉滿了弓弦,弓上架著一支利箭,直直地指向蕭明瑄,玄鐵的箭頭在太陽的照耀下微微反光,照映出羲和冷如冰的眉眼。
南宮宴想將蕭明瑄拉開,誰料這小子跟個石頭一樣,一看見人路都不會走了,站在原地分毫不動。
「要看等會兒看,沒瞅見那箭是指著你的嗎?」
蕭明瑄朝著那處笑了笑,回答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我知道。」
「……」
知道你還不動,找死啊?
趙成寧和趙謹淵自然也看見了,但他們也知道羲和自有分寸,便沒有說話。
早幾年的時候,羲和還會提起蕭明瑄,後來便慢慢不提了,但誰都能看出來小公主心裡缺了一塊,補不上,平不了。
蕭明瑄和羲和就這般遙遙相望,仿佛十數年的光景一晃而過,應了那一句「涇渭分明」。
羲和拉著那隻箭保持著一個動作不動,時間久了胳膊也有些發麻。
城樓下的蕭明瑄緩緩開口,無聲地說兩句話。
羲和看清了口型。
一句是「你過得好嗎?」
一句是「你要殺我嗎?」
羲和忽然想笑。
一走就是十年,現在又是用什麼樣的立場才問她這句話呢?
蕭明瑄依舊笑著,就如同當年在明月宮那般,寵溺,又帶著些無奈。
他整個人異常平靜,視利箭若無物,只是看著羲和,炙熱的目光仿佛在看自己失散已久的愛人,要將人溺斃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去,仿佛跨越了山河,找到了自己的歸途。
羲和唇邊溢出一抹苦笑,心道:「你就這般篤定我不會殺你嗎?」
蕭明瑄整個身體浸在太陽下,只余那一雙眼藏在了黑暗中。
他笑著往前走了兩步,開口問道:「羲和,我……」
咻!
利箭破空而出,直直地貫入蕭明瑄的胸口,力道之大竟穿過了整個胸膛。
羲和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掉了全身的力氣,她遠遠地對上了蕭明瑄不可置信的眼神,無聲地笑了笑。
【蕭明瑄,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明知而裝不知的小公主了。】
蕭明瑄微微喘了兩下,胸口一股劇烈的疼痛便驟然襲來,最初的震驚退卻之後便是無盡的空虛與難過。
在他倒下去的最後一刻,他看見高樓上的羲和巋然不動,不悲不喜。
【他的小姑娘啊,終究是長大了。】
*
他再次醒來,胸口的劇痛便驟然襲來,打得人措手不及。
「原來我還活著。」
「你當然活著。」抬眼看去,門口傳來南宮宴沒好氣的聲音,他正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走進來。
「進來了?」蕭明瑄打量著周圍的裝潢,心中便猜測道。
南宮宴點了點頭,把熬好的藥遞了過去,「進來是進來了,這代價也是真的高。」
蕭明瑄中了羲和一箭,於情於理趙成寧都不能再把人晾在外頭。
「你說你又是何必?小公主明擺著要殺你,你還傻乎乎地往哪兒一站,九頭牛都拉不走。」說起這個,南宮宴就生氣,但更多是悵然。
依稀記得當年的小公主傻傻的,反倒是這小子精明得跟個猴兒似的。
十年一晃,竟全數翻轉了過來。
繼續道:「你來的時候怎麼跟我說的?口口聲聲小公主跟阿綰不一樣,結果呢,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箭就過來了。」
蕭明瑄手輕撫上胸口處的紗布,忽然問道:「我這傷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說來也是巧了,那箭離你的心臟就差一點點,若是再偏一點,你小子這會兒該去見閻王了。」南宮宴接過藥碗,神情也挫敗。
蕭明瑄愣了一下,忽然就大笑起來,把南宮宴看傻了。
「不是?你傷的是胸口又不是腦子,就差一點你就要死了你還笑?」南宮宴簡直是看傻子的眼光看著對方。
「是啊,差一點,可確實差了一點。」蕭明瑄止住笑聲,抬頭一字一句道:「當初長公主刺你的那一劍,偏了嗎?」
南宮宴愣了一下,隨後臉色大變,神情迅速灰敗下來,隨後啞聲道:「沒有,阿綰……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那一劍是奔著要命去的,若非離花宮為歷任宮主準備的救命藥,他當即就應該是一具屍體了。
蕭明瑄但笑不語,他從散落在床邊的衣衫中摸出了那塊玉佩,放在手心慢慢摩挲,眼底滿是柔意。
【羲和,你還是心軟了。】
【對我,對你,皆是如此。】
室內靜謐一片,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兩人神色一凜,「誰?」
門外靜了一瞬,「是我。」
是羲和的聲音。
蕭明瑄面露喜色,掙扎著就要下床,羲和就在這個時候開門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兩人都沉默下來。
羲和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眼,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本想送到床邊,手一轉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吃了。」羲和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轉身便要離開。
蕭明瑄怎麼可能真的讓對方離開,掙扎著就拉住了羲和的一隻胳膊。
羲和此刻心煩的緊,頓時就要掙脫。
可她剛動了一下,身後便傳來對方一道痛呼聲。
她立刻便不動了。
蕭明瑄在身後無聲地笑了笑,心道:「我的小姑娘啊,你這麼心軟可如何是好。」
他用了些力氣將人扯了回來,羲和也沒掙扎,順著力道坐在床邊。
兩兩相對,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兩人仿佛都在暗暗較著勁,仿佛誰先開口就是先認輸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