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恩公府里,柳余的身份,是『妾身不明』的。
寧國侯府嫡長子的位置,依然是柳文柏占著,對內宋家和柳家已經撕扯開,宋氏看柳文柏,心如平靜,再沒有半點母子之情了。
但對外,柳文柏依然是柳修和宋氏的兒子。
這是當初倆人合離時談好的條件。
人家柳文柏就是占著那身份。
至於柳余,他在承恩公府占據的,他對外宣稱的身份,其實是宋氏的養子。
不像妹妹柳長安是女孩兒,舅舅舅母心疼妹妹,疼愛外甥女,開了族譜祠堂,給她嫡長女的名頭,是給她個好身份,幫她抬身價,也是堵天下悠悠之口,免得有人拿她做婢女的事兒說嘴。
而柳余,卻不能像柳長安那麼操作。
他是男子,不像姑娘家,未來一副嫁妝,便能打發出門,再是受重示,被看重的嫡女,頂多就是多添銀子,多給幾個鋪子。
十里紅妝也比不上一分爵產。
況且,承恩公府是真的有爵位要繼承,宋世子的兒子年紀又小,把柳余記到名下,他就成嫡長子了。
那未來爵位傳給誰呀?爵產給誰呀?
說不清楚的。
柳余也只能這麼『妾身不明』著,不過,他是男兒,本身又有能耐,墨科自學成才,什麼翻斗車,取水車,都能手工搓出來,比之朝廷工部的那些官員強的多……
太子親自跟他提過,待他腿好了,直接讓他進東宮,恩封為官。
他自有前程,到無需太在意身份。
最起碼,柳余這個『養子』的前路,比之石霄月這般無法自主的強上太多。
甚至比柳長安還要好。
所以,面對兩個為婚姻問題苦惱的小姑娘,他真是一句不敢多說,只是垂著頭陪著笑臉。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季奶娘從遠處走來,沒到跟前,就揚聲喊:「余哥兒,老神醫過府了,說要給你檢查腿,正在你院裡等著,你快回來吧。」
「別讓人家久候!」
「哎。」柳余聞言,連忙應聲,抓起拐杖,撐著站起來。
「妹妹,石姑娘,我先失陪了。」
「余哥哥,我陪你一塊吧,我還沒見過百老神醫呢,正好去拜見一下。」
石霄月說著站起身。
百老神醫在承恩公府,這是個秘密,柳家都不知道,還滿世界找呢,但對石霄月卻不是什麼神秘事兒。
誰都沒瞞著她。
「行啊,剛好介紹他給你認識,多結識個好大夫沒壞處。」
柳長安也笑著起身,走到他倆身邊。
明顯是要跟著一塊兒的。
小姐倆兒陪著柳余,慢吞吞走到季奶娘身邊,季奶娘非常自然的握住了柳余的胳膊,半拖半扶的往前走。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柳餘一個勁兒的說。
「那不成,你老大夫等你好長時間了,你快點。」季奶娘毫不客氣。
隨著柳余能站起來,能拄著拐走,他的情緒越來越好,季奶娘也沒有往常那么小心了。
以往柳余那種『玻璃娃娃』,誰對著他都要哄的待遇,是再沒有了的。
季奶娘恢復了大咧咧的脾性。
面對照顧了他半輩子的老太太,幾乎跟伴個娘一樣的存在,柳余能怎麼辦?
只能是認命。
四人回到院子,白老神醫早在那等著了,先是把脈,再是針灸,最後按摩,改了方子,換了藥,順手還給柳長安和石霄月把了把脈。
「柳姑娘身體很好,先天就壯,後天更壯,好吃好喝,啥事沒有。」
「石姑娘就不行了,胎里就虧欠著,後天也沒大好好養,如今年紀輕,有好歲數頂著,察覺不出什麼,日後老了,都是要找上來的。」
「我先給你開藥,好好喝七天,再過來診脈。」
這幾個月,白老神醫一直在承恩公府住著,鮮少出門,早就憋的不行了。
他雖然年紀大,身體卻硬朗,比那三四十歲的壯年人精力都足,沒進京前,一直在山裡行走,四處採藥,到處義診,進了府里反而就剩下柳餘一個正經病人。
脈都把不著了,只能拿府里的主子和下人們過過癮,承恩公府的病人有限,這麼久了,寵物狗的身體,白老神醫都給檢查了……
好不容易遇著個新人,而且恰好還有病,百老神醫看著石霄月的眼睛都放光,揮起大筆,刷刷點點,那方子開的,那個長啊。
石霄月滿臉茫然地捧著,「我怎麼……來看朋友,還看出病了?」
「這麼多藥都是給我開的?」
「我這得喝多久啊?」
她看著柳長安,一臉無辜。
「好好調養,怎麼著也得養三個月,那是最少的了。」
那邊,柳長安還沒說話呢,白老神醫就藉口,語重心長,諄諄叮囑,「別不當回事兒,這關係著你的身體。」
石霄月:「哦,謝謝神醫。」
她雖不樂意吃藥,也不太願意麻煩朋友,卻不是不知好歹,白老神醫那麼出名,那麼難請的舉世聞名的大夫,好言好語的給她開藥,為她調養身體,這是多難得的事啊。
君不見,柳文柏還在府里癱著,他父母滿世界的幫他找人求醫呢。
沒有承恩公府,沒有餘哥哥和長安姐姐的面子,白老神醫認識他她是誰呀?又怎麼會和顏悅色的給她看病?
白老神醫:其實沒有,他這個人挺隨和的,看病從來不分權貴還是百姓,能找著他的,他都給看。
寧國侯府那邊兒,呃……
那不是沒找著他嗎?
石霄月謝過百老神醫,又坐了一會兒,領了承恩府特地幫她抓的藥。
足有七天的量,分成二十一個小包。
石家是南方郡主掌事,石霄月跟她不好,想從她的庫房裡取藥,可沒那麼容易。
柳長安知道她的難處,乾脆替她做了。
百老神醫仔細叮囑了這些藥的用法,石霄月全記下來了。
外面,天色已經到了傍晚,她起身告辭,柳長安送她到府門口。
柳余腿腳不便,就沒出來。
看著石霄月拎著藥包,坐上馬車,拐過街角,看不見了,柳長安擰著眉頭,邊嘆氣邊轉身想回府,剛剛邁步。
「長安,你等等……」
遠處,一抹熟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