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安從來沒覺得,太子殿下能這麼磨叨……
相識這麼久了,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他的形象慣來都是淡漠冷清,恐為天人的……
少見的如此能說。
明明沒到選秀的時候,明明她進宮之後,哪怕跟太子殿下男女有別,不能像如今般隨意見面相處,但是後宮裡有皇后娘娘照顧,她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事兒!
但太子殿下那事事叮囑,樣樣提醒的模樣,仿佛他是個沒有自制能力的嬰兒般,恨不得把她日後住哪個房間,跟誰相處都安排了!
真真的……
雖是繁瑣,但讓從未享受過這般體貼,這般真情真意的關切,照顧,安排的柳長安,心裡流過異樣的暖流。
兩世了,她一直都是拼命付出的那個人。
前世,因為婢女的身份,因為從小被換了,因為柳家人的無恥,她卑微的努力,絕望的祈求,竭盡全力想做一個能被看進眼裡的『國公府姑娘』,最終也是慘死的下場。
今生,情況雖然是改變了,卻也是她彈盡竭力,不顧回報,傾之所有的結果。
沒被認回來之前,她也只是區區一個婢女,能撬動一個國公府的興衰,能挽回承恩公府,勸解宋氏,找回哥哥……
這些事兒,哪一樣不危險?哪一件不差點要了她半條命?
她現在能全須全尾的活著,沒缺胳膊沒少腿兒,沒花了臉,沒毀了容,真的是她的幸運了。
想要得到『一』,就要付出『十』。
這是柳長安生命里的常識,但是太子卻不同。
柳長安愛慕太子,私心下喜歡他,但她什麼都沒做,考慮再三,籌謀良久,她恐懼了,她害怕了,她什麼都沒做,就悄悄放棄了。
他們應該是沒有緣分?他們怎麼可能會在一起呢?
她明明一點都沒有努力。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太子來了,太子帶著他所有的安排,他只要了柳長安一句『我也愛慕你』,然後就安排下了所有。
一百步的長路,太子沒有讓柳長安走一步,僅僅要了一句『喜歡』,他就把這長路鋪滿了鮮花和錦緞,隨後,一步一步堅定的向她走來了。
太子是真的挺磨叨的,但柳長安喜歡聽這些,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小心翼翼的,把她身邊發生的一些小事兒,瑣碎事兒和……
為難的事都告訴了他。
包括石霄月和熊楨。
「……和壽寧伯十一公子的婚事兒,我看霄月真是萬般的不願意,她跟我說的時候,嘴上說的灑脫,什麼『吃喝不愁就行了,跟誰過不是過』?但是我能瞧出來,她心裡其實很怕的,聊起來時,嘴唇都在抖……」
柳長安靠著蕭綽的肩膀,明媚的杏核眼裡,染著擔憂,真心實意的替好姐妹著急,她道:「熊楨也是。」
「那人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但對霄月的關心卻是實打實的。」
「往日,我瞧他看霄月的眼睛都是亮的,目光永遠追逐著她。」
「霄月和十一公子的婚事定了,熊楨心裡肯定難受死了,霄月說不知道他怎麼了?其實是真不知道嗎?」
「恐怕是不敢知道吧。」
「她和熊楨都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沒辦法改變。」
「熊楨是侍衛,無父無母,無官無職,霄月是千金小姐,生父無情,繼母霸道,拿他當個平衡家庭的棋子,沒誰對她有一份憐惜……」
「她和熊楨互表真情了,把現實戳破了,又能怎麼樣呢?除了彼此尷尬痛苦之外,他們能改變什麼?」
「總不能像徐圓和徐如意一樣,不顧一切,直接私奔吧?」
柳長安苦笑著,眉眼染出了悲傷。
她真的很替石霄月焦急難過,那個膽怯,天真,善良的小姑娘,看似身居綺羅叢,錦衣玉食,但誰又真的嬌養她了?
她甚至都不如柳長安,畢竟,哪怕做婢女那會兒,柳來順和艾青梅都是真心真意的疼愛她,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而石霄月……
柳長安咬著唇,小聲跟太子殿下抱怨著,替小姐妹鳴不平。
蕭綽靜靜聽著,劍眉偶爾挑起,點墨般的眸子向夜色中的深淵般,波瀾無聲,卻又仿佛蘊藏著深濤駭浪。
他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僅僅是偶爾『嗯啊』兩句,或是仿佛無意般詢問幾句熊楨的情況……
壽寧伯府,南翁郡主的外祖家!
南翁郡主出身夏王府。
夏王是英武帝的庶出叔叔,南翁郡主是他唯一的嫡女,夏王妃則是出身壽寧伯府……
那一家子,仗著夏王的歲數和輩分,在宗室里多少有些地位。
他們……雖未直接支持,但是壽寧伯府卻是隱隱偏向了燕王一黨。
那府里有一個旁枝的庶女,在燕王府做侍妾,仿佛已經生了一個女兒。
蕭綽垂眉,面露深思。
——
小花園裡,蕭綽和柳長安初初互通心意,真是有說不完的話,表不完的情,哪怕煩煩叨叨和不高興的事兒,那也是不願意分開的。
月上中天了。
小花園裡冷的開始結霜,有情飲水飽,不穿衣服也暖的,兩人不覺得如何,正院裡,一直派人關注著他們的宋老太太坐不住了!
從蕭綽向她表明心意,想要娶長安為妻,宋老太太明面沒說什麼,暗地裡一直關心著這事兒。
她知道蕭綽還沒有向長安表白,她也沒私下捅破這事兒,給長安提個醒兒!
畢竟眼下的風氣,男女情事,總是姑娘吃虧些,尤其是蕭綽那個身份……
雖說他自言深情,一定要娶長安為妻,但這種事兒,沒八抬大轎,花紅彩禮的定下,誰能說的准?
那可是東宮太子妃,未來皇后的位置,蕭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定了,他說皇帝不反對,但萬一不准呢?
萬一,文武百官多事兒,非要插手呢?
到時候,她跟長安私下通氣,引得長安對簫綽有了情誼,芳心暗許,結果皇家最後不許婚,那不是她老太太坑了孫女!
宋老太太什麼都沒說,只冷眼旁觀著蕭綽動作,蕭綽應該也是明白外祖母的心意,得了老太太的允許,也沒去向柳長安表白,而是悶頭在宮中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