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說成『狗』,迎荷神情流露出股惱意,卻沒敢反駁,強壓著不滿,她連連贊同道:「對對對,大小姐說得有理。」
「柳長安也不知仗了誰的勢,把滿府的主子都不看在眼裡了。」
「還能是誰?也就是我娘,里外都分不清,一味地軟弱善良,偏向奴才!」柳清如惱聲,甩袖子起身,憤憤向外走,「娘不管我,祖母也被柳長安給騙了,哼,我,我找爹爹給我評理去!」
迎荷臉上一喜,趕緊跟了出去。
柳清如氣沖衝出院門,剛想往榮喜院路,迎面看見柳文瑞走過來,見著妹妹的第一眼,他當頭就問,「咦,清如,誰給你傳信了,你怎麼知道大哥回來?」
「這是要去找他啊?」
柳清如一怔,「我不知道啊!」
「大哥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沒休沐呢嗎?」
「剛剛啊!誰知道外祖父家怎麼回事?」柳文瑞擰眉,不以為然道:「行了,反正跟咱們沒關係,走走走,二哥帶你去找他,好不容易抓著他回來,咱們得跟他討個主意出來!」
說罷,攬著柳清如的肩膀,帶著她往前院走。
迎荷遲疑著,猶豫片刻,追了上去。
三人很快來到了積善堂。
進得正屋,抬頭去看,柳文柏正在書房裡習字,他站在雕花木窗前,迎著晚霞餘暉,腰背筆直,大手握筆刷刷點點。
渾圓蒼勁的字體,在宣紙上浮現。
他聽弟弟妹妹們抱怨,手下卻不停。
許久,許久……
直到一卷文章默完,柳文柏才放下筆,專注的神情轉化成了,極端的輕蔑和不屑。
他高傲地訓斥弟弟,「文瑞,你一個男兒,怎么半點正事都不做?那個姓柳的,區區一個婢女,螻蟻般的人物,也值得你來問一回?」
「還有你,清如,你是我寧國公府的千金,是天上的鳳凰,那個柳,柳什麼?」
柳文柏擰眉。
他把柳長安的名字給忘了。
在世子爺的思維里,區區一個奴婢,根本不配讓他記住。
「她叫柳長安!」柳清如小聲,懊惱嘟囔道:「大哥,我也知道她是我腳下的泥,不配跟我比,可是,娘喜歡她,祖母也被她哄了,她們都護著她。」
「不是我要計較,而是她,她一點都不尊敬我,還把我的丫鬟打了。」
「不信你看!」
「對對對。」迎荷趕緊湊過去,高高仰起臉兒,把紅腫青紫的傷口露出來。
她讓人踢了好幾腳,牙都掉了,看著極是狼狽不堪。
柳文柏擰眉,不屑跟迎荷交談,反而轉頭看向柳文瑞,「你怎麼連個丫鬟都處理不了?」
「大哥,太子爺護著她啊,我也沒辦法。」柳文瑞滿面憤憤。
扇子都顧不上揮了。
「太子是國之儲君,愛惜百姓,自矜自重。」柳文柏不咸不淡,微帶諷刺的冷笑,「他看不慣你自降身份,身為主子卻欺壓奴僕,那你讓奴僕們內鬥不就得了?」
柳文瑞愕然,「內鬥,什麼意思?」
柳清如也眼巴巴看過來。
柳文柏淡笑,「奴才的事,奴才去管,主子坐山觀虎鬥,看得高興了,扔塊骨頭下去打賞。」
「聽你們言,柳家那對夫妻只有一個兒子,只要控制住了他,兩個女子不值一提。」
「派個攪家精嫁進他家,到時,是不孝公婆,還是打罵小姑子,無非幾場熱鬧戲,演他個家破人亡。」
「也讓我們清如出出氣~」
他摸了摸妹妹的頭髮。
以他之身份,之性情,本是不屑算計奴僕的,但是,為了哄妹妹開心,也是沒有辦法了。
也就是清如了,慣會撒嬌討喜,對他的脾氣,換個旁人,哪怕是宋氏,他都不會費心。
至於被禍害的柳家……
奴僕罷了,能博清如一笑,算是他們的造化!
「攪家精?給柳旺兒配婚嗎?」柳清如一怔,片刻反應過來,笑顏如花的拍手,「對對對,柳長安那個頭等刁鑽的東西,就該有個潑婦弟妹治她!」
「大哥,你好厲害啊!」
柳文瑞捏著下巴,「上哪找這麼個潑婦呢?」
「奴婢到是有個人選!」迎荷小聲說。
柳清如連聲,「是誰是誰?」
「是奴婢的堂姐,名叫草燈~」
「是她?」柳文瑞一驚,旋即,舔了舔嘴唇,露出個別有深意的笑來。
——
柳長安拜別蕭綽,回到正院。
彼時,柳國公補完眠醒來,正跟宋氏交代,「我已經替文柏請旨,准他進國子監讀書了,日後,就不用勞煩舅兄!」
宋氏的大哥,是當今屆下的探花郎,柳文柏從小跟著他讀書。
「我大哥教的好好的,怎麼不用了,偏要進國子監?」
宋氏一悸,控制不住心裡懷疑和驚恐。
若是以往,她不會覺得有什麼,然而眼下,柳國公跟罪臣之女有勾結,又似乎和燕王糾纏不清。
突然讓長子跟娘家脫離,她哪有可能不多想。
「是父親下的令,你也知道,他老人家跟岳父大人較了半輩子的勁兒。」柳國公打了個哈哈,含糊過去。
事關公爹,宋氏不好多問。
柳長安更是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柳國公完全沒把個小丫鬟放在眼裡,看都沒看她一眼,用完午膳,他就離府了。
宋氏枯坐整個下午,去找長子打探消息了。
如此,時間匆匆,幾天過去。
這天,輪到柳長安休沐,她早早醒來,去院裡抱柴火做飯,突地,聽見『叩叩』的敲門。
「大清早的,是誰啊?」
她溫聲問著,打開院門。
「哎啊,柳大哥,柳嫂子,我來給你們道喜了!」頭上戴著朵紅花,身材胖呼呼,白嫩圓潤的婦人笑著走進來。
柳長安認得她,是附近的私媒姜寡婦。
「姜嬸嬸,您……」怎麼過來了?
她剛想問,屋裡,柳來順和柳艾氏聞聲走出來,一眼看見姜氏,疑惑又客套地問,「姜媒人,你來有何貴幹?」
「我們喜從何來啊?」
「老哥哥,老嫂子,我是來給你們家說媒的,有人相中你家旺兒了。」姜媒人笑眯眯的,一臉和善樣。
她拉著柳艾氏的手,喜眉喜眼地道:「你說,這可不是天賜的巧宗嗎?旺兒剛脫了籍,能自主婚嫁了,就有人托我來說媒!」
「給旺兒說人家?」柳艾氏驚訝,跟丈夫對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裡的茫然,她擺手推辭,「姜嫂子,我家旺兒才十四,他大姐還沒訂親了,我們不急啊。」
「咋不急呢?」姜媒婆笑容收斂,用帕子掩住撇下的嘴角,她道:「艾家妹子,我這個人脾氣直,你別怪我說話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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