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夜色之中,赤色的神龍舒展身軀,盤旋在這虛空當中低吟,赤色的火光流淌在天際,照亮了黑夜,關翼城中,陳國皇帝的心腹貴臣們盯著夜色,在火焰之下,臉色卻都是一片蒼白。🐙☢ ♣☢
他們一動不動,像是僵死的傀儡。
赤色的鱗甲散開,如同秋日夕陽下飄落的楓葉,流火於天。
越千峰拍了拍李觀一的頭,大笑道:
「喏,這個就叫做毀屍滅跡。」
「是軍師諸葛英公最喜歡的橋段,殺人摸金毀屍滅跡,務必一個不拉,最擅長拿著鐵鍬用韃子的腦袋累京觀,江湖中假死的丹藥功法太多,捅心臟都可以活過來,還是燒了靠譜點。」
「對了,這些東西給你。」
越千峰摘下一個口袋扔給了李觀一。
李觀一打開這個口袋,裡面是金銀兩色的圓球。
越千峰得意道:「夜馳騎兵執行任務不帶金銀,但是為了避免某些特殊情況,刀柄裡面拆開,有一兩金子,刀鞘上的銀飾都是白銀做的。」
「這是你的那份,共犯。」
李觀一道:「可我什麼都沒有做。」
越千峰看著他,咧嘴一笑,他回答道:
「不在於做不做,在我看來,同犯的意思是,你我承擔了相同的風險,既然如此,那麼就該平分收益,總不能風險一起扛,金子都歸我吧?這可算不得是同犯啊哈哈哈。」
「不過這些金子是混入了赤精的,價格更高;銀子純度也太高,沒個合適身份用出來,怕有麻煩,今天夜馳騎兵出事,你最好找個地方刨個坑埋了,等過個幾年挖出來,夠你用了。」
「這個護腕只能擊發一次,也扔了去,以免惹禍。」
「此地殘留氣息已經被盡數抹去,我去把那幫密探引到其他地方去,你也快快離去吧。」
越千峰轉身擺了擺手,大步離開。
話音落下,李觀一眼前已經沒有了越千峰蹤跡。
剛剛還喧囂熱烈,一下子死寂安靜下來。
李觀一收回視線,看了看這口袋裡面的金子。
五兩金子,被越千峰以內力化作一枚圓珠,五兩金子,金價兌換不準確,一時一個價,最低時候,一兩金八兩白銀,最貴的一兩金二十兩白銀,但是基本維持在十兩到十三兩白銀。
除去金子之外,還有足足三十多兩銀子,沉甸甸的。
大概可以換六十多貫錢,李觀一得打工六年左右不吃不喝才攢的下。
少年眼底有些熾熱,而後有些莫名肉疼。
六年工資,一夜到帳!
「一朝暴富,可惜不能用。」
李觀一把這珠子在泥水裡面滾了滾,成了些泥土珠子,然後徑直拋在了山神殿旁邊的枯井裡面,裡面都是碎石頭,這珠子一點不起眼,李觀一記得越千峰說,這裡氣息已經被驅散,放在這裡才算安全些。
帶回家的話,如果全城搜索,豈不是抓瞎?
等風頭過去,再來取出來!
可以換個好點的屋子,一旬一頓肉換成一旬三頓。
落雨已經停歇,天上一輪銀月,照得大地上一片森白,抬起頭可以看到雲氣絲絲縷縷從月亮前面飄過,黑雲涌動如同巨物,李觀一收回目光,邁開腳步往前,他脫下了沾著落雨濕泥的鞋子,手裡拿著樹枝倒退著走,一邊走一邊把腳印掃平,看上去和周圍泥土地沒有區別。
費了一番功夫抹去痕跡,到了大道上才安下心。
在夜間小巷裡面快步穿行,轉了幾個彎,遠遠抬頭看到一點昏黃的光,那個租賃著的小院子裡還亮著燈,木門半掩著,也不知道怎麼的,一路緊繃著的李觀一,在看到黑夜中這一點燈火的時候,心裏面忽然就安穩下來。
李觀一小心翼翼推門進去,嬸娘的屋子裡還亮著燈,李觀一沒有去吵她,只是腳步聲稍大了一點,用這種方法告訴嬸娘自己回來了。
然後去了自己的小屋子,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黑漆漆的小鐵鍋,裡面熱著熱薑湯,床鋪上疊放著一身乾淨換洗衣裳。
李觀一咧了咧嘴,把身上給雨澆濕,又沾了血,又沾著泥的衣服麻利地脫了了個乾淨,用旁邊水盆裡面的水擦洗了一遍身子,換上了乾淨衣裳,然後端起那一個小鐵鍋,把裡面的熱薑茶一飲而盡。
熱流滾滾掠過周身,李觀一打了個哆嗦。
雨夜殺人習武然後悄悄回來的緊繃感一下被驅散了。
舒坦!
衣裳團起來,扔到了火爐子裡面,看著這一件衣裳在火焰中被吞噬,化作暖意,李觀一鬆了口氣,躺在床上,心裏面慶幸一點,幸虧今天穿了最破舊的那件衣服。
燒了不心疼。
咱有錢了!
不心疼,不心疼!百十來文而已!
這段時間為了交好越千峰,在回春堂當學徒攢下的錢都花了不少,眼下就只剩下幾百文錢了,省著點花勉勉強強支撐半個來月吃喝,這一下燒了的衣裳雖然起了邊,可終歸能換點錢。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的青銅鼎,看到鼎上赤色光夜流轉,似乎在開始孕育什麼,卻沒有立刻去激發這青銅鼎,而是移開手掌,閉著眼睛,復盤今天發生的事情。
破軍八刀,破陣曲。
親手殺了兩個夜馳騎兵。
青銅鼎……
一切好像夢一樣。
握了握拳,再度閉目打坐,感受到那一團熱流在體內流轉,少年人心神慢慢安靜下來,一炷香功夫運氣兩周多些,再然後就能夠明顯感覺到了一絲絲滯澀感,而後運氣速度越來越慢,最終近乎無存進。
這代表著哪怕是一整天不眠不休地去修行,效力也很有限。
李觀一睜開眼睛。
他可以確定,自己的根骨恐怕是差到了一定層次。
越千峰性格粗狂狠辣,但是明顯不擅長安慰別人,方才那張臉和說孩子努力努力還能考得不錯的老師沒有什麼區別,不過這些年來不斷翻閱醫書,李觀一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根骨情況。
世家子弟出生之後一直以藥物溫補身子,營養又跟得上,和前世零零後的孩子們體格健碩一樣,而自己則是自小被劇毒纏身,時不時發作,比起正常人還差個三四分,更不必說是和練武世家相比了。
不過……
還有這個。
李觀一眸子微垂,看著心口青銅鼎,手掌輕撫,此刻他的意識落在了這青銅鼎上,往日無論嘗試過多少次,都只能感受到些微冰冷,但是這一次,這一口鼎卻有了不同回應。
青銅鼎似乎傾倒。
內里赤色玉液傾瀉而出,直落入李觀一體內。
轟!!!
熾烈如火,劇痛!
似乎一下跳到了岩漿裡面,無邊熱流要將李觀一淹沒,但是這十年來不止一次的劇毒爆發,讓李觀一對這劇痛有了很大的耐性,硬生生維繫住理智,溫潤的氣息落入眼底,閉著眼睛卻能感覺到一陣晶瑩的赤紅。
李觀一下意識緩緩睜開了眼,眼前見到的一幕讓他意識凝滯了一瞬。
赤龍!
一條赤色的蒼龍就在這小小的破敗的屋子裡面。
鱗甲如玉,龍角延伸出去,龍爪踏著虛空,而尾巴蔓延如同河流,一路延伸到了青銅鼎傾倒而出的玉液之上,在這屋子裡面,穿著樸素褐色衣裳的少年人一腿曲起,一腿落下坐在石頭床上,胸口衣衫緩緩燃燒,赤色的龍幾乎要衝破屋子,盤旋垂眸,虛空中氤氳著赤色的明亮氣息。
「這,這是……」
「越千峰背後的龍?」
李觀一呢喃,忽而想到了這青銅鼎的激活要求,腦子裡忽有明悟,下一刻,這赤色長龍無聲長吟一聲,搖頭晃腦,直接朝著李觀一撞過來,李觀一瞳孔一縮。
赤色長龍已是突入他身體,李觀一如同被撞擊得飛起,朝著後面墜入汪洋。
剎那之間一股股磅礴熱流落入李觀一體內。
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幅畫面。
縱橫的沙場,無數的廝殺,人們把性命壓在刀劍上突入戰場,殺人或者被殺,忽而有一聲蒼龍長吟,一員身披墨色重鎧的猛將單手勒著如龍一般的戰馬,另一隻手握著一柄長柄戰刀,猛然橫掃。
袖袍翻卷如同浪潮,數顆首級沖天而起。
這戰將左突右沖,掌中長柄戰刀劈斬,分明就是破軍八刀。
李觀一恍惚之間,幾乎覺得自己就是這戰場之上所向匹敵的戰將,手中施展破軍八刀,而體內熱流瘋狂流轉,極端複雜,但是李觀一隻能辨認出《破陣曲》的路數。
如是他,如是我。
這個時候,李觀一福至心靈,守住自身靈台清明。
肉身也盤膝坐下,順著這赤龍攜帶的記憶去運轉功法。
之前李觀一凝神一炷香時間才能轉動三周天,此刻卻如同狂飆的流星,一息之內上百轉,《破陣曲》第一層,轉瞬破境!
《破陣曲》第二重,突破!
《破陣曲》第三重,突破!
《破陣曲》…………
鼎之中玉液有窮盡之時,如同那一場如同夢境般的鏖戰,那赤色的神龍緩緩消失,李觀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邊晨光熹微,體內氣機流轉,已頗雄渾。
《破陣曲》第十二層。
兵家上乘武學。
天資卓越者三年可成,根骨不錯者八年亦有所得。
李觀一。
一夜,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