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路口提前下車以後,周至送走送他們回來的美女,和麥小苗並肩走入通往德綿堂的巷子。
「這個給你的。」周至將手裡的團扇盒子遞給了麥小苗。
「謝謝。」麥小苗客氣的接過團扇:「你說這些人,也真是會察言觀色。」
「駐京辦嘛,都是人精。他們的主業就是拉關係的,所謂跑步前進,就是這意思。」
「不過你跟我客氣就沒意思了。」周至笑道:「我拿你的東西還少了?」
「《奢香夫人像》會不會也像你的《百龍圖》那樣,暫時回不去?」麥小苗想到個問題。
「那可不行。」周至搖頭:「帶畫出來的時候我給蜀省文化廳打了包票的,明天我們一定要將那幅畫帶回去。」
「至於說這畫帶回去以後,國博給省里發借調函將這畫調展個十年八年的,蜀博扛不扛得住不交,那就是他們系統內部的官司了。」
「哈?」麥小苗有些哭笑不得:「中國的事情,有些叫人感覺古怪,還有點好笑。」
「有時候的確是這樣。」周至說道:「不過這其實是一種系統化帶來的流程處理機制。並不能說它就是錯,恰恰相反,往往是大家平時不重視,真等大錯發生後,才想起來自己覺得古怪又好笑的各種規矩,其實是糾錯性最強的。」
「又開始自吹自擂了,隨時想著自己的工程管理是吧?」麥小苗逗趣道。
「哈哈哈……」周至笑道:「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嘛,不能一眼就斷定好壞。唉,可惜我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本來該帶你好好遊覽一下我們首都的,比如頤和園、長城,都該去看一看的。」
「以後再來嘛。」麥小苗倒是沒有覺得有多可惜:「再說了這幾天我也沒浪費,你不是說好多東西就算在國博和故宮的正式展出中也見不到嗎?這是不是二老對我們……開後門?」
「這話可不興亂說!」周至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是帶著任務進去的,怎麼是開後門呢?」
「那我也沒有帶任務嘛。」麥小苗不是很理解周至的意思。
「怎麼沒有?你的任務就是輸出情緒價值。」
「什麼意思?」
周至都樂得不行了:「你看向那些工作人員的目光做不了假,很真誠,你站在他們邊上都不用說話,就可以讓他們都真切感覺到了自己工作的重要性,讓他們覺得高興,值得,從情緒上收到令人愉悅的回饋,這就叫輸出情緒價值。」
「好啊!你笑話我沒見過世面!」
「沒有沒有,我是說真的。」周至認真的說道:「有你在,我講課修東西都要來勁一些,我看你去過的幾個工作小組也都是如此。」
「誒……」說到這裡周至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好像你在實驗室里也是這樣的耶……」
「幹得好本來就該夸嘛!尤其是看著你將那張污七八糟的《奢香夫人像》修得煥然一新,哇……」
「你看你看!這不就又來了!」周至笑道。
「沒有啊,我是真覺得你們挺厲害的嘛!我又不像那個劉主任那樣。」麥小苗好像還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這個問題,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後又想到了宴會時周至提到定製長劍的事情:「你還給我定製了太極劍?」
「嗯,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周至點頭:「不過玉裝劍具十分珍貴,還不能碰著,所以在古代一般都是作為禮器使用,用來做練習也行。」
「那你現在用的那把劍叫什麼裝?」
「我在聯和鄉用的那把?那把是素裝,劍裝就是棗木和鑄鐵,玉裝漆鞘的那柄在歲華軒陳列呢。」
「那你給我做的這柄也一起放在歲華軒陳列吧,我剛學,用不了那樣好的,就用跟你一樣的鐵裝就好了。」
「好。」周至笑道:「那我們就再定一柄。那明天要不要再逛逛王府井什麼的?那裡應該能夠找到你熟悉的品牌。」
「不用了。」麥小苗拒絕得很乾脆:「中國的衣服便宜質量還好,我又不挑,再說這次收到的禮物也夠多了。」
「估計還有。」周至臉上不自覺的就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給老爺子淘的鼻煙壺,肯定會讓他們開心。他們又要給你表示表示。」
「那怎麼好意思?」麥小苗搖頭道:「收了王老爺子的爐子,啟老爺子的書法,袁先生的桃花圖,還在國博拿了人家的影拓……」
說完將手裡的盒子一揚:「現在還多了這個。」
很快兩人就進了院子,卻見二老還沒休息,啟老爺子正在清洗料器鼻煙壺,而王老爺子和馬爺依然在研究那個胭脂紫粉彩小碟。
「回來了?小苗,國美百花獎展覽好看嗎?」王老爺子和藹的對麥小苗問道。
「好看!中國的工藝師們的水平太高了!」麥小苗雖然熬了半個夜,然後還玩了一整天,剛剛只在車上眯頓了一會兒,現在又挺精神了:「我和肘子還和這次獲獎的阿姨們吃了一頓飯。肘子說那叫蘇菜,是中國八大菜系的一個,很好吃。」
「蘇省辦事處?」王老爺子笑了:「那沒來對時候。要早點兒來,就能夠吃到蟹黃灌湯包;春節後來,也能吃到他們的刀魚。現在啊,那就只有最普通的雞鴨,還有鱔魚甲魚,煮乾絲,醃篤鮮了。」
周至頓時豎起了大拇指:「老爺子神了!這些菜都上了的!」
「大柳樹還是有些東西的。」啟老爺子用棉簽蘸著有機溶劑給料器鼻煙壺做著清理:「這件金星料,是你一開始就發現了的?」
清代琉璃料器水平很高,能夠做出仿寶石、瑪瑙、玉石、珊瑚、綠松,甚至藤、漆等各種色彩和質地。
雖然是玻璃,但是成品的模樣甚至比真貨還要美。
這也是中國式的審美,不是很喜歡透明的東西,而是喜歡乳化狀的玻璃,曾經從漢代古墓中找到過料器的金鏤玉衣,因為和玉石質地顏色都非常相似,將考古專家都欺騙了好幾年。
「黑燈瞎火的,我就這三個鼻煙壺看真,這個黑壺主要是器型質樸,沒想到還是金星料?」周至將啟老爺子手裡的鼻煙壺接了過來:「嘿,真是!」
「金星料是什麼?」麥小苗好奇的也將腦袋湊了過來:「真的金星閃閃呢。」
「金星料是將低熔點金屬加入到玻璃當中,待到玻璃冷卻的時候,這些金屬會從玻璃體裡邊析出,構成金星閃縮的效果。」
「要彰顯金星的效果,一般會使用深茶色或紅褐色來作為底色,這樣做出來的效果又和一種古代常用的雕刻石材相類似,因此金星料又常常在古籍里被叫做金星石或者溫都里那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