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
倚梅園一角,雲箏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她揉了揉微紅的鼻尖,抬頭望向那高懸的盛夏艷陽,心下奇怪,這樣熱的天,還著了風寒不成?
今日不用去松濤苑值班,她便想著繡繡花,打發時間。
反正這府里,她是不敢再去亂逛了。
她就不相信自己躲在院子裡,還能碰見那三少爺。
這時,一向不怎麼見人影的春兒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雲箏,也沒說行個禮,全當看不見似的。
雲箏卻是看了春兒一眼,手中的針線活未停,「你去哪了?」
之前三少爺對她說的話她還放在心裡呢。
這丫鬟就該有丫鬟的樣子,不然外人看了,還以為春兒才是這倚梅園的主子。
春兒懶懶道,「還能去哪,去外面看戲唄。」
雲箏蹙眉,「看什麼戲?」
春兒道:「方才大夫人忽然將昨日去過花園的丫鬟全都叫去鳳鵉院了,也不知是要做些什麼……昨日我沒去花園,也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何事。不過看這架勢,定然不是小事!」
雲箏聽到這兒,拿著針線的手猛地一顫,繼而又捏緊了手中的銀針。
大夫人這般興師動眾,肯定是為了昨日三少爺的事情。
她心裡一陣驚慌,面上卻不顯:「反正與我們無關,你也少去湊熱鬧,仔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春兒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個剛進府的小娘,還來教我個家生奴才做事?
但云箏到底是個主子,春兒嘴上還是敷衍應了聲:「知道了。」
剛準備尋個藉口去外頭躲懶,眼睛一轉,卻看到了雲箏手裡還未繡好的那一隻鴛鴦。
春兒不禁走上前:「九姨娘這繡工還挺不錯,要是拿出去賣,指不定能賣不少銀子呢。」
賣銀子?
雲箏驚訝,她從未想過自己還能通過繡花來賺錢。
「你說賣出去,賣給誰啊?」
「那自然是京城裡那些大家閨秀了,除了女子,還有誰買這種繡花?你繡工好,做做香囊荷包,那不是都能賺銀子嗎?」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這送心悅之人,不是香囊就是荷包。但有些千金小姐,自己女紅不行,便想著讓身邊的人幫著繡。
春兒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你若是想賣,我可以想想辦法,幫你做做生意。」
她是府中家生子,且跟府里負責採購的嬤嬤關係不錯,要是有這撈油水的法子,也不是不能搞一搞。
雲箏聽到這話,也有些心動,「你能幫我拿出去賣?」
「行啊,但是賣了的銀子,咱們要五五分。」
五五分?雲箏皺了眉頭。
她負責繡,又負責出絲線,春兒不過就是出去賣錢,還要跟自己對半,那自己不是虧大了?
春兒也知道自己五五的要求有些過了。
本想著這九姨娘一進府就闖禍,又是個沒家世沒背景的,定是個軟柿子好拿捏。
但現在看她那眉頭緊皺的模樣,心裡忽又沒了底。
「那四六!我四你六總行了吧,你可別說我欺負你,出去找門路也不是件簡單事。」
思慮再三,雲箏還是答應了。
畢竟她的身份,也無法輕易出府,目前稍微熟悉的人,也只有這個春兒了。
錢多錢少,有法子攢下點私房錢,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
夏日傍晚,落日熔金。
陸行舟在外忙完,剛回到府中,趙氏卻派人來請他。
剛一踏進鳳鵉院的門口,便見到了跪在地上的落落。
陸行舟懶洋洋往黃花梨木交椅上一坐,看向上座的大夫人趙氏:「這丫頭,夫人竟還留著沒發落?」
趙氏沒開口,落落立刻哭道,「三少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今後再也不敢了,請再給奴婢一個機會吧!」
陸行舟冷眼看著她:「再給你一個機會,這次是下春藥,那下次是不是就是毒藥了?」
落落聞言,身抖如篩,不停磕頭,「三少爺,奴婢真的知錯了!」
陸行舟沒說話,只看向趙氏。
這是她的人,她難道不打算給他一個說法?
趙氏輕咳一下,開了口:「三哥兒,依我看,此事也不是非得做這麼絕。不過就是個仰慕你的丫鬟,不如你將其收用了,事也解決了。」
落落感激的看著大夫人:「奴婢保證好好伺候少爺!」
陸行舟面色驟然一沉,「夫人當我院裡是什麼地方,什麼髒的臭的都往裡面收?」
三少爺居然說她髒、臭?
落落才好轉一點的臉色,因為這話又瞬間白了下去。
大夫人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藏在袖中的手都微微攥緊了。
「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看這丫鬟可憐。若是三哥兒不喜歡,打發了便是。」
落落當即愣在原地,眼淚掛在眼眶,都忘了要掉。
大夫人這是……要放棄她了?
陸行舟勾了勾唇角,「那拖出去吧,免得我看了礙眼。」
院子裡的奴才領了命,拖著落落便往外走。
任憑落落再怎麼哭天搶地,也無濟於事。
屋內很快安靜下來。
大夫人轉了轉手中的檀木佛珠,再次開口:「三哥兒,你與明月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
陸行舟一直有樁婚約,是與大理寺卿趙家的嫡女趙明月。
而這趙明月,也是趙氏的親侄女。
「大夫人這般關心我的婚事,倒不如回去關心關心四弟。」
陸行舟斜乜著趙氏,嘴邊一直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對了,方才那落落你若真喜歡,不如給四弟當個通房,就當是讓四弟提前嘗嘗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