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箏一怔,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被他詐了!
沒想到看似嚴肅正經的大少爺,竟然會在話里給她下套!
雲箏一時間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陸行簡見狀,默默地攏緊長指,再次靠近一步:「你若再不說,我恐怕就要……」
雲箏趕忙用力推開陸行簡,「這裡是佛門重地,請大少爺注意言行。」
陸行簡目光直直地盯著雲箏,那過分銳利的視線看得雲箏渾身汗毛直立。
「有些事註定無法逃避,是我的,我自要承擔起責任。」
雲箏有些慌亂,急急道:「孩子絕不可能是你的,你還是走吧。」
「你不承認沒關係。但我陸行簡今日在此,對天、對地、對著這寺廟之中滿天神佛發誓,我會對這孩子負責……」
稍頓,他漆黑的眸光直直看向雲箏,「包括你。」
他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讓雲箏心下顫動。
從未有男子對她講過這般話語。
如此鄭重,如此虔誠。
雲箏的視線凝滯,落在陸行簡的臉上,許久都未曾收回。
「怎麼了?」陸行簡濃眉擰起。
雲箏抿了抿朱唇:「你當真是這麼想的?」
陸行簡毫不猶豫地回答:「自然。」
雲箏道,「哪怕孩子未必與你有關,你也願意認下,就不怕為他人做了嫁衣?」
陸行簡沒有立刻答,而是定定地回望著她,「但你方才已承認這孩子與我有些。」
雲箏一噎,尷尬道,「就算有關,這孩子是輔國公府的血脈,你也搶不走。」
陸行簡薄唇微微掀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你又是承認這孩子是我的了。」
「你又要詐我?」
雲箏一怔,下一刻,像個被踩到尾巴的小貓般炸毛。
陸行簡卻笑意淡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誰的孩子,不然怎會如此害怕我去搶?」
「我……我沒有!」
雲箏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頓時變得驚慌失措。
陸行簡道:「我可以等你,哪怕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我都會等。哪怕你不想讓我認這個孩子,我也不會將他從你身邊奪走。」
「你和孩子都是我的,我會對你們負責。你當初留下一封信,說讓我莫去尋你,可我卻找了你整整一年。」
「我也不知道為何,但許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我總覺得……我們定會再見。」
雲箏未曾料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少爺,竟會說出這一連串的話。
「大少爺,你這樣又是何苦。」
雲箏緊皺眉頭質問,「這天底下比我好的女子多如繁星,以你的身份與地位,自然能尋到一位賢良淑德的佳婦。」
陸行簡苦笑一下,「雲小姐難道忘了,我是個克妻的不祥之人。」
雲箏怔了下,倒真的差點把這一茬給忘記了。
「雲小姐,現下也沒旁人,我不防與你說句實話。我八字不祥,自從剋死三任無辜女子之後,我便暗暗決定,此生再也不娶妻,免得再去害人。」
陸行簡眉眼凝肅,沉沉嗓音透著一絲自嘲:「但我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在錦繡莊與你……咳,總之,我既占了你的清白,自是要對你負責。」
「更何況,如今我們還有一個孩兒。若是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去照顧,那我陸行簡還有何顏面行走在天地間?」
「除非……」
陸行簡表情沉重,看向雲箏:「除非,你嫌棄我這不祥之身,怕我妨克了你。」
「不,我沒有!」
雲箏瞪大了眼睛,急急道:「大少爺,我從沒嫌棄你,也沒覺得你不祥,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只是……」
雲箏咬了咬牙,低眸道,「三少爺他曾經對我……我這樣的人,又如何能配得上你。」
深陷二少爺和三少爺的爭鬥之中,已經叫她深感不安,她又怎能將大少爺牽扯其中。
陸行簡是何等敏銳,一眼便猜出雲箏的顧慮。
「雲小姐,我不怕與二弟和三弟一同爭搶你!」
他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軀如山般站在她面前,氣勢凌然又堅定:「我陸行簡對你保證,若你願嫁我為妻,此生此世,我唯有你一人,絕對珍你、愛你、護你,絕不負你!」
「夜已深了,你早點歇息,我會等你的答覆。」
陸行簡說完這番話,便起身離開了。
雲箏原以為他進入房間會有所舉動。
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追問了孩子的事,又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與二少爺和三少爺截然不同,那二人曾欺瞞、逼迫她,唯獨陸行簡從未那般對待她。
想到過往的種種,雲箏從未得到過尊重,而她在侯府之中為數不多得到的幾次尊重,皆是來自這位寡言少語、內斂如山的大少爺。
他尊重自己的意願和選擇,也從未強迫過她任何。
這世間真有這樣的男子嗎?
除了父親,她似乎從未遇見過。
雲箏早已放棄了後半生的幸福,想著隨便找個人嫁了便罷,無需對她多好,也不用管理妾室後宅,就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教養雪生長大,讓父母無後顧之憂,安享晚年,順遂平安即可。
她別無所求,只求這些。
雲箏也清楚自己的這個想法過於單純,這輩子或許都沒有實現的可能。
可當陸行簡用無比認真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表達著心意時,雲箏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望著陸行簡離去的背影,既惶恐不安,又滿心憂愁,他到底是何意?
是想要奪走孩子,所以故意哄騙自己安心?
還是真的想要娶她?
陸行簡又不喜歡她,為何要娶自己?
就因為雪生?
雲箏不相信這些,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單純天真的九姨娘了,望著清冷的月色,眼眸中泛起淡淡的漣漪。
她合上門走到床邊正要躺下,可一閉上眼,便是陸行簡的那番話語。
心思越飄越遠,甚至還想起了那一夜的情事……
雖是中了藥,但她腦中零星記憶里,他無比溫柔,小心翼翼地撫慰她,生怕弄疼了她。
還是她藥力發作,主動纏著他,他才猛烈起來。
回想那夜種種,她莫名地心跳加速,心煩意亂。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今晚恐怕要睡不著了。
雲箏猛然從床上坐起,看著灑進窗欞內的月色,不禁思忖,不知周夫人此刻是否睡下。
她能否為自己答疑解惑?
懷揣著滿心的心事,雲箏來到了周夫人的廂房。
她輕輕敲了敲門,又擔心打擾周夫人,正要轉身離開。
門開了,周夫人披著外衫,盯著雲箏,語氣微微一頓:「月牙兒,這麼晚怎麼還沒睡?」
「周姨。」雲箏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打擾您了。」
周夫人不解:「你找我何事?」
雲箏表情凝滯,半晌後說道:「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你說。」周夫人直接讓雲箏進了屋。
雲箏進入屋內後,糾結好一番,終究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了周夫人。
「孩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告訴你父親?」
雲箏搖了搖頭,道:「我不確定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也不敢告訴父親。我怕父親知道後會去勇威候府找麻煩,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這孩子就是太過孝順,不過你得明白,這件事倘若泄露出去,你的名聲也算是毀了!」周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雲箏遲疑:「周姨是覺得我不應該將此事告知於您?」
「孩子,如果真有個人有心要利用你,你覺得這個人會不會是我?」周夫人直接問道。
雲箏堅定地搖了搖頭:「周姨不是那種人。當初您好心救了我,我就已經明白,您與那些高門大戶的權貴不同,您心地善良……」
周夫人卻是苦笑一聲,「你還是過於天真,我救你也是為了想要賣你父親一個人情。」
「不,您能說出這番話警示我,便足以說明您是個好人。」雲箏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我相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