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
昭陽公主當場呆立原地。
未及她反應過來,陸行簡已甩袖出宮,朝著大獄方向匆忙趕去。
因著皇帝賜婚,雲箏得以從刑部大牢脫身,然而嫌疑深重的雲清嶸被死死關在大牢之內,徐氏亦未能倖免,此特例僅給予了雲箏一人。
滿心悲戚的雲箏,央求獄卒帶她去見父母一面。
「父親,徐姨!」
當她望見鐵柵欄那頭的二人,瞬間淚如雨下。
雲清嶸此時已然鬢生華髮,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間衰老了許多。
她緊緊抓著那冰冷的鐵欄杆,對著雲清嶸急切問道:「父親,究竟發生了何事?」
「月牙兒,你出來了!」雲清嶸眼中滿是驚喜。
雲箏眼角掛著淚,帶著哭腔將陛下賜婚之事說了。
雲清嶸聽罷,長舒一口氣:「你能安然出來,甚好。只要你平安無事,為父即便死在這獄中,亦無遺憾了。」
「父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雲箏的聲音顫抖不已。
雲清嶸長嘆一口氣,這才娓娓道來。
「前幾日處理朝堂之事時,三皇子多次找我,想讓我站在他那一方,我屢次拒絕。那三皇子懷恨在心,欲行報復,先是給我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又聯合大臣對我進行彈劾。這通敵叛國的罪名,竟是通過我的幕僚捏造而來。只因當時我在邊疆征戰,為與敵軍抗衡,迫不得已在敵軍軍營內潛伏多日,卻被說成一直在給敵軍傳遞情報等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本是為了國家潛伏敵軍軍營,卻被污衊成叛國,還說我與敵軍喝酒作樂……」
這些罪名一經傳出,雲清嶸自然很快被查抄。
通敵叛國一案也將再審。
只是……
雲清嶸所涉之事本未嚴重至此,可再審之時,三皇子也已找齊了所謂的「證據」,全部安在他身上,徹底將這罪名坐實,讓他再無翻身之機。
而他被困大獄之中,根本無法為自己洗刷冤屈。
雲清嶸無奈嘆息一聲:「孩子,如今能保住你一人,已是萬幸。往後這些日子,千萬莫要再生事端,一定要謹言慎行,知曉嗎?」
雲箏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大顆大顆地滾落,呼吸也隨之停滯:「父親,我定會救您出去,還您清白!」
「你這孩子怎如此糊塗,此事哪有這般容易解決。若真有辦法,為父又怎會叫你莫要插手,就怕你把自己也給牽連進去。」
雲箏沉默不語,心中卻是堅定了要調查此事的決心。
--
一家三口依依不捨地話別了半柱香,牢頭便將雲箏帶去了牢獄之外。
行至門口,雲箏一眼就看到門口等待著的那抹高大身影。
玄衣錦帶,烏髮高束,長身玉立,寬闊的肩膀給人一種濃濃的安全感。
「大少爺……」
幾乎瞬間,雲箏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陸行簡見狀,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焦急,急忙上前一步:「你……你可有受傷?
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竟對一個姑娘關懷至此。
「我……我要救他們,求求您幫幫我好不好,我願意嫁給您,為了父母,我願意的。」雲箏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
這一撞,讓陸行簡的心口猛地一沉。
陸行簡瞬間愣住,身體仿佛被定住了般,無法動彈。
至於雲箏,則緊緊抱著陸行簡,嗚咽出聲:「我不想再變回從前那個孤苦伶仃的雲箏,求求您……」
良久,背後被一隻寬厚大掌輕輕拍了拍。
「好了,不哭了。」
男人低啞的嗓音從頭頂響起,「我會調查此事,還他們清白,救他們出來。」
雲箏這才止住哭聲,抬頭看向陸行簡:「真的?」
陸行簡點頭,鄭重說道:「自然是真的。」
雲箏深吸一口氣,烏眸中還閃動著瀲灩淚光:「您發誓,您不能騙我!」
「我若是騙你,眾叛親離,孤獨終老,這輩子都娶不到你。」
陸行簡語氣淡淡,卻透著無比的堅定。
雲箏一愣:「您真的要娶我。」
「陛下已經下旨賜婚了,就算你不想嫁給我,也得嫁,不然便是欺君之罪……」
雲箏這次沒有拒絕,鄭重地點頭:「好,我嫁給你。」
——
離開刑部大牢後,陸行簡暫時將雲箏和雪生安頓好,便回到侯府,將成婚的消息告知了趙氏和勇威候。
「你要娶雲箏?」
二人聽聞,皆大驚失色。
陸行簡神色平靜:「我已求皇帝賜婚,如今她已與我有了婚約,我打算這幾日便把婚禮辦了。」
「你這是瘋了不成,那可是罪臣之女!」趙氏驚恐地喊道。
而勇威候則冷著臉道:「本候絕不允許。」
「這是陛下賜婚,即便二老不同意,也無法拒絕。我已在外頭買了個府邸,準備自立門戶,待成婚之後,我和雲箏會在那處住下。現下告知二位,也是為了讓父母做個見證。就算二位不願,也無妨。」
陸行簡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勇威候震驚萬分,怒喝道:「本候是你的父親,你竟敢如此忤逆,從今往後,我勇威候府再無你這個兒子。」
陸行簡併不理會。
然後他前腳才走出松濤苑,後腳就被陸行舟堵在了長廊之上。
陸行舟的眼底黯淡無光:「大哥將我困在府中多日,就為了忙著娶雲箏?」
陸行簡抿唇,低聲道:「如今陛下已為我們賜婚,你還是儘快收收心,擺正自己的位置。」
他冷冰冰說完,便不想再搭理。
陸行舟卻再次上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路,語氣陰沉:「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為了比我搶先一步,你是不是早就打好算盤,將我也算計了進去?」
「算計?當初見你和雲箏暗中往來,我從未加以阻攔。因我深知你向來桀驁不馴,越是阻止你去做一件事,你越是要將此事做到底!」
「說到底,為難的還是雲箏。可憐她一個弱女子,被你捲入一樁又一樁的麻煩之中。你倒是脫身乾淨,把她留在原地。你可曾想過她的處境?」
「既然已經無法對她負責,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招惹她。你招惹她也就罷了,還一次次辜負了其他女子,趙明月是被你逼瘋的,林婉柔是被你帶回府中最後撞牆慘死,聽聞你先前還為雲箏打死了一個丫鬟……」
「你若當真心儀一人,又怎忍心將她一次次置於險境,叫她一次次又遭罪?你總說自己有諸多為難之處,可實則最不容易的人是雲箏!」
陸行簡的話擲地有聲,字字鏗鏘。
陸行舟一時語塞,啞口無言。
見著弟弟面上的頹然黯淡之色,陸行簡心有不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老三,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當初她在你身邊,你不懂好好珍惜,如今……她即將成為的大嫂,日後還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尊她,敬她,也算對她的一種彌補。」
說罷,陸行簡轉身離去。
獨留陸行舟一人站在原地,俊美臉龐一片頹廢蒼白。
已經錯過了嗎?
大嫂?多可笑啊。
他此生唯一心動的女子,卻成了他的嫂子。
「哈哈哈哈……」
陸行舟突然難以自已地笑了起來。
可笑著笑著,他捂著絞痛的心口,一側身,竟吐出一口猩紅的鮮血。
「箏兒……」
他仰望著天邊,高大身軀如玉山般轟然倒下。
不遠處的奴僕們驚呼著衝上前,「三少爺!」
陸行舟躺在冰涼的青石板上,眼角似有一滴晶瑩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