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初阮家八口的屍體查驗了一遍。
從表症看,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沒有別的致命傷。」葉文初和沈翼低聲說了幾句,低聲道,「你和我師兄親自去,別叫人看見。」
沈翼頷首便走了。
葉文初仔細看八口人身上的口袋,阮婕妤大哥的衣襟里縫了個口袋,她拆開口袋,從裡面拿出一千兩的銀票。
大哥在南城兵馬司領了差事,可能和季穎之認識,但葉文初上次辦南城案子的時候,沒有見到這張臉。
二哥的衣襟里也有同樣的銀票。
「像是分得的錢。」董峰低聲道,「葉醫判,您說他們兄弟會不會在外面做了什麼事,現在被人滅口了?」
葉文初看著他,想聽他繼續說。
「我、我就瞎猜的。他家和姚氏是沾親帶故的關係,為姚氏做點事也不是不可能。」董峰低聲道,「很有可能他們發現了什麼,被人滅口了。」
葉文初覺得董峰說的有道理。
為了姚氏做什麼秘密的事,現在被人滅口了:「那兇手找什麼?」
董峰搖頭。
「這樣,我們分開做事,你們將兄弟兩人平時的工作和交友情況摸查一遍。」葉文初道,「我來查別的。」
董峰應是。
阮氏八口人的身上沒有別的線索,葉文初讓人將屍體收了。
她去搜查客廳。
除了客廳,其他所有的房間全部被人翻過了。
客廳里桌椅板**供桌香爐,牆上掛著扁擔篩子,屋頂沒有承塵但橫擔了扁木料。
「點個燈上去看看。」
董峰踏著梯子上去,道:「就一個空棺材,上面沒東西。」
「棺材要看看嗎?」
「看吧,。」
董峰打開了棺材照看了一下:「空的。裡面沒東西。」
葉文初囑咐他小心下來,她走出來,正要去後院,忽然步子頓住,仰頭看屋檐……
屋檐下掛著三隻燈籠。
左右前後,院前院後都沒有,唯這裡擠掛著三隻。
不是紅紙,比紅色更淺一些。
她將三隻燈籠摘下來,裡面是空的,可見只是掛,並不用。
「師父。」馬玲得到消息和八角趕到了,「咦,怎麼又是三隻燈籠?」
葉文初將燈籠放在邊上:「找仔細點,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我覺得兇手沒有找到。」
大家挨個房間去找。
伏成和董峰帶人去外面和鄰居打聽,正是年節里,突然有人家被滅口,立刻將新年的喜慶衝散了,大家攏著袖子,站在巷口神神叨叨猜測出了各式各樣的陰謀。
「聖上說滅三族,肯定又後悔了,然後派人暗殺五族六族。」
「那宮裡的阮娘娘也活不成了?」
「聽說懷了龍種,應該沒事。」
有人打了個響指,醍醐灌頂了:「我懂了!聖上怕將來的皇子的外家又干政,所以要將所有皇子的外家,全殺了!」
這一說,周圍的人都噤聲了。
伏成咳嗽了一聲,罵道:「胡說八道什麼東西,想下去陪祖宗了?」
大家都垂著頭應是。
「我問你們,年三十的時候,有誰看到過胡同里進來陌生人?」
「師父,您覺得他們找的是什麼?」房間裡,馬玲和八角將立櫃拖開,後面是空的,葉文初說不知道。
「毫無頭緒!」葉文初道,「但也不是毫無頭緒。」
她們細查了兩個房間,天就完全黑了,沈翼和聞玉一起來了。
「有收穫嗎?」沈翼問他們。
葉文初搖頭:「一無所獲。」又看他,沈翼道,「拿到了,一千兩銀子,沒有別的。」
葉文初覺得,她可能要出第一件懸案了。
「明天我進宮找阮婕妤聊聊。」葉文初問沈翼,「她現在知道了嗎?」
沈翼說不會:「她在內宮,不特意回稟,沒有渠道知道。」
「今天撤吧,大家回去休息。」葉文初讓伏成和董峰迴去,一邊走一邊問他們,「你們的知府不是年前就去調任書了,有回覆說哪天到?」
「王大人嗎?他從山西回來,應該很快。」伏成道,「現在更煩的是仵作也沒有,如果出了案子,就只能去大理寺借。大理寺那班人,狗眼看人低,,出個差還要我們買酒犒勞。」
葉文初懂這些人情拿捏,她道:「我先頂著,你們趕緊找。」
伏成和董峰感激不盡:「有您,所有事都解決了。」
葉文初和他們告辭,大家回了葉府,圓智今天居然也出工了,葉文初奇怪道:「今天有人去世了嗎?」
「嗯。城外有個老頭子初一早上摔茅坑淹死了。」圓智道,「貧僧和那老頭子有過一面之緣,就去念經了。」
白通問他:「是經嗎?」
「當然。貧僧可是有底線原則的大和尚。」
他判斷這人值得,他就念經,他覺得不值得他就念菜譜。念菜譜他也分,壞人他念素菜,好人他就念葷菜和山珍海味。
大家坐下來聊案子。
「本來寄予了希望,信中的密令能去錢莊拿到什麼東西。可就一千兩。」葉文初嘆氣,如此大案,做得也太乾淨了。
現在就等伏成他們去梳理阮家兄弟的人際網,以及她明天去宮中,問阮婕妤了。
「有件事,」葉文初重點提,「我這已經第四次看到屋檐下的三隻燈籠了。我幾乎可以肯定,這是某個組織的標誌。」
掛上以後,這家就是某個組織的成員。
「以後,大家在外行走,如果見到三隻燈籠的人家,一定要留心。」
大家應是。
第二天早上,葉文初跟著聞玉去太醫院,她開始給沈弘鈺針灸。
小黃門看到她都不查問,趕緊上前來施禮。
「我奉命去給二皇子扎針,稍後就出來,聞大夫給我擔保。」葉文初道。
「您進,不用擔保!」小黃門道。
誰不知道臘月十四那夜的事情,太子帶著葉文初進了仁壽宮,他們兩個人徒手掀翻了姚家的天,改換了朝堂。
葉醫判的厲害,已無言語可表。
不惹為妙。
葉文初笑著道謝,進了宮門由聞玉陪同去了坤寧宮。
皇后看到她不驚訝,太子已經和她說過了,她笑著道:「早就想說請你進宮來的,可年節里又怕你事情多。」
「外面冷,快進屋裡。」
葉文初和聞玉並排落座,皇后在對面,沈弘鈺坐在她後面的炕上看書。
聞玉說孩子不傻,除了在運動上有一些偏弱、言語表達不夠流暢外,智力毫無問題!
這讓葉文初很驚訝。
倒不是驚訝癲癇沒有傷他腦神經,而是驚訝他表現的像個發育不全智力不高的兒童。
「我來扎針。」葉文初還要去見阮婕妤,所以不想多耽擱,皇后喊沈弘鈺,「快脫衣服,葉大夫給你治療。」
沈弘鈺抬頭看著葉文初,忽然皺眉,斷然道:「我不要她治。」
又指著聞玉:「我要聞大夫!」
說著光著腳下地,抱著聞玉,很戒備地看著葉文初。
葉文初揚眉,笑著道:「他是我師兄,我的手法和他一樣好。」
「我知道。但那又怎麼樣?」沈弘鈺道,「我喜歡聞大夫!」
他口齒不清,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態度也很明確。
皇后很尷尬,輕拍了一下沈弘鈺,讓他不要胡鬧,嬤嬤和女官拿著鞋來哄他穿上,沈弘鈺不肯,暖閣里一下子鬧翻了天,雞飛狗跳。
沈弘鈺爬到炕上,拿起來一個很漂亮的花瓶,舉過了頭頂。
「我說過我不願意,誰都不許強迫我。」
皇后帶著嬤嬤和女官圍著他勸。
葉文初看向聞玉,聞玉也看著她。
她用眼神道:這情況,後面怕不好收場。
聞玉回她:我知道,但我暫時還需要留在太醫院。
葉文初也覺得聞玉留在太醫院挺好的,她聳了聳肩,起身道:「殿下,那就讓聞大夫繼續給您看,您別生氣。」
「真的?」
「真的!」
沈弘鈺就不鬧了,放了花瓶坐回去,繼續拿書看,仿佛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皇后很尷尬地看著葉文初,「實在是……」
葉文初寬慰皇后:「小孩子認生嘛,我家滿意也這樣,和人熟悉起來很難。」
皇后鬆了口氣:「他今天格外的任性,真是對不住了,我再勸勸他。」
「沒事。」葉文初往外走,「娘娘,民女有事想去找阮婕妤,您能不能指個得力的嬤嬤,引著民女去一趟?」
皇后不問為什麼去找阮婕妤,就立刻指了一位劉嬤嬤。
「仔細領路,聽葉醫判差遣。」
劉嬤嬤應是。
聞玉送葉文初出去,葉文初出了暖閣,她回頭看了一眼被卸掉的門檻,聞玉不想多說:「你回去的前,告訴我。」
葉文初應是,去鍾翠宮找阮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