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擁擠的樹幹像發霉了一樣，長出紅紅綠綠的絨毛。
細看之下就能發現那絨毛就是從纖維中斷開的神經元，連接神經元的眼珠子要掉不掉的晃動著……
接著整根樹幹軟塌塌地倒下，壓在身旁同樣軟塌塌的同類身上……
唐椿捂著傷口跳上斷牆，舉目望去，視線所過之處皆是同樣的場景。
牆下殘餘的人類戰士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們都帶著或多或少的傷，茫然地看著遍地躺屍的異種，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凌宿軀體化狀態漸漸恢復，他和唐椿對視一眼，再次看向了塔頂。
「他們做了什麼？」凌宿喃喃問道。
唐椿搖了搖頭，踉蹌地走向癱倒的異種。
他舉刀戳了戳，軟爛的植物纖維摻雜著黃綠色膿液透皮而出，「死得很徹底……走，我們回去看看。」
看到自家長官和凌團長一起走回哨塔，剩下的戰士就知道危機已經解除了，他們三三兩兩地攙扶著彼此跟在了兩人身後。
哨塔兩千多戰士，此刻只剩下寥寥數百人，在更遠的牆下熊熊烈火仍在燃燒著那些戰士的身體。
就在他們即將踏進哨塔時，天空遠遠傳來了獵獵的引擎聲。
支援的軍隊來了……
唐椿看著由遠及近的數百艘飛艇，無言地動了動嘴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救援來得並不慢，只是……只是他們的人犧牲的太多了……
塵埃落定，救援到達，怎麼看怎麼覺得諷刺。
被他們寄予希望的軍隊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是那些柔弱的，輕輕一推就能倒地的嚮導們，力挽狂瀾拯救了他們所有人。
唐椿帶著人登上塔頂，嚮導們蜷縮在一起，臉色蒼白地閉著眼睛。
戰士們聚集在露台的入口處靜靜凝望。
嚮導們靠坐在露台的邊沿，還沉浸在那無聲的戰場中。
一面純黑沾染著鮮血和硝煙，一面純白充斥著潔淨和脆弱。
唐椿看到了展清顏，她躺在一位嚮導的腿上，看向自己時露出欣慰和如釋重負的笑意。
「唐椿，牆下的異種都解決了對不對？」展清顏笑著問。
「嗯。」唐椿點頭，他想問這一切是怎麼做到的，可看著沉浸在自己精神圖景中的嚮導卻不知怎麼開口。
「是江首席，她想出的辦法。」展清顏提起江橙，眼裡閃動著神往的光芒。
唐椿四處看了一圈，沒有發現江橙的身影，心裡更加疑惑：「江首席？」
「是的，是江首席。她人在荒區……嚮導們聯繫到了她，他們……」展清顏語氣越來越激動，卻無法形容那精神圖景中短暫的一瞥。
唐椿走過去，把她抱在自己懷裡：「別說了，等江首席回來我親自問她，你太累了，先休息一會兒。」
展清顏搖了搖頭，還想再說什麼，那位一直護著她的嚮導突然睜開了眼睛。
看見入口處聚集的戰士，她先是訝然，後又變得驚喜：「我們真的做到了！你們都在這兒，是不是邊防線附近的異種都消失了？」
「對，那些異種都死了。」凌宿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
「啊啊啊啊！江首席萬歲！」她晃了晃身旁還在沉迷消除網點的覃書雪，「小雪！快醒醒！我們真的做到了！」
覃書雪的精神力也到達了臨界點，被她一推，恰好中斷。
覃書雪睜開眼，看到了已經走到自己身邊的凌宿，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她猛地站起身沖向瞭望台！
塔下是癱倒一片的異種屍體，他們消除的每一個網點果然都是異種！
「是真的！我們真的做到了！」
嚮導們一個個精神力耗盡清醒過來，尖叫聲此起彼伏，巨大的成就感衝擊著他們的頭腦，他們大叫著江橙的名字，仿佛那是什麼了不得的信仰！
等這些清醒的嚮導都平復後，唐椿才從他們七嘴八舌的敘述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可就算知道了，他也無法想像，那位年輕的首席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發現了這種辦法。
實在，太震撼了。
整齊的腳步聲從塔下響起，救援的軍隊想來已經看到了牆外的場景。
唐椿詢問了嚮導們的意見，知道他們要在這裡等著江橙，便抱著展清顏走下了哨塔……
…
江橙很累，累到睜不開眼睛。
可她不敢鬆懈，腳下的異種已經徹底進化成了王種，它有了模糊的意識，時刻想吞噬那股穩定它的能量。
她的周圍已經沒有其他異種的存在了，她獨自佇立在山谷的絕壁上，周遭只有癱倒死亡的怪異生物。
傅聞聲在百米之下守護著還在昏迷的隊員，嚮導們一個個精神力耗盡消失在了樹維網中。
這一刻全世界好像就剩了江橙自己，有那麼一點點空落落的感覺……她以前很喜歡這種獨自一人的空間，更喜歡那種舉目無人的蒼茫景色。
可現在，她卻覺得有點空落落的，真奇怪。
原來她也是個很善變的人嗎？
隊員們沒有嚮導幫忙喚醒，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吞噬那些核心能量。
好在他們不像傅聞聲那樣，一次性吸收那麼多。
在昏迷了近兩個小時後，就接連醒了過來。
最先醒的就是技術人員小張，在江橙收服完附近的異種後，傅聞聲就把他喊了下來。
計劃成功的概率變大，那麼弱小的小張同志也該享受一下進階的快樂了。
在眾人有意的放水之下，小張獲得了自己那粒小小的晶石。
可能是等級最低的原因，他進階需要的能量不如別人那麼多，所以最早完成了進階。
「隊長！我升到B級了！」小張興奮地圍著傅聞聲跑了兩圈，向他展示自己的速度。
傅聞聲擺了擺手：「快別得瑟了，你留在這裡守著他們，有什麼不對就喊我。我去看看小嚮導怎麼樣了……」
傅聞聲早就按捺不住了，小嚮導自己一人在那麼高的樹上坐著，還透支著精神力，不曉得有多累呢！
說完不再看小張牙酸的表情，踩著樹幹就往樹頂爬。
百米多高的巨樹，他不過片刻就爬到了樹冠。
江橙正看著東方升起的朝陽愣愣出神，耳邊就傳來了一道繾綣的聲音：「小橙橙~有沒有想我？」
江橙：「……」
算了，她還是喜歡一個人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