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宋雲初將洛洛收拾好,帶著他們幾個又上了許府。
許太傅書房後面有一座花廳里,寥寥擺了好幾張書桌,當年宋雲初就是在這裡讀了兩年書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依舊沒什麼變化。
宋雲初他們到了的時候,小皇帝也到了。
宋雲初忙行禮,小皇帝擺了擺手,他板著臉色,儼然一副龍顏威赫不可侵犯的模樣。
任懷月笑著跑過去,「陛下。」
小皇帝掃了她一眼,微疑了一下,隨即想起什麼,「是你啊。」
任懷月忙道:「我們以後能一起讀書了嗎?太好了。」
只比桌子高一點的女孩,笑容活潑眼神明亮。她又穿著漂亮的錦衣,兩個圓髻更顯得她可愛乖巧。
小皇帝記起任懷月是永寧侯那個異常聰慧的女兒,板著的臉色不由緩了緩。
任傳江和任玉林也不敢相信,他們竟然真的能跟著小皇帝一起讀書。
這是莫大的榮耀和機會,讓他們手足無措起來。
宋雲初知道許太傅的規矩,她不能留在這裡。宋雲初給了曉霜一個眼神,讓她守在這裡,別讓洛洛受了欺負。
等宋雲初離開,洛洛深吸一口氣,找到最後面的位置坐下。
她暗暗捏了捏拳頭,她不能讓娘親失望,她一定要好好讀書。
以前在的那個村子裡,沒有小孩是會去讀書的。但她聽別人說過,隔壁村有讀書的孩子,從說話的大人羨慕的語氣中,她知道讀書是能有出息的。
任傳江他們都讀過很多書了,她還什麼都不會,她更不能丟娘親的臉。
許太傅還沒有來,小洛洛一個人坐在後面。
任懷月湊到小皇帝身邊去了,任傳江和任玉林也緊緊跟在小皇帝的身後。他們誰都知道若能討好得了小皇帝,他們就飛黃騰達了,這書讀不讀都不重要了。
小皇帝神色有些冷,任懷月眼珠子轉了轉,很明顯今日小皇帝的情緒不太對。
她聰明地沒有上前煩他,只是坐在一旁,認真地捧著書讀了起來。
許太傅進來時,任傳江他們要站起來行禮,被許太傅抬手壓下了。「我不是你們的夫子,你們不用向我行禮。既然你們坐在這了,那之前我的三條規矩想必也記牢了。」
任懷月點頭:「太傅我們記住了。」
許太傅威嚴的目光掃向其他人,小皇帝點了點頭,任傳江兩兄弟也乖覺地點頭。
洛洛緊張地捏緊手指,她覺得眼前這個爺爺很兇。
昨天來娘親都被他凶了,那她也一定會被凶的。
洛洛忐忑不安,只愣愣地點了點頭。
許太傅沒多說什麼,只布置了一道任務。「你們這三日只要做到一件事,我就可以答應繼續讓你們來這裡聽課。」
任懷月大膽地問:「太傅你說的是什麼事啊?」
許太傅看向自己的書童,書童端進來一盆水。那是他們洗漱用的木盆,裡面裝了滿滿一盆隨著動作晃蕩的水。
小皇帝皺起了眉,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
許太傅道:「這三日你們只用寫字,每日只要把這一盆用完便是合格。」
任懷月看向水盆,忍不住露出驚愕的表情。「太傅要我們拿筆沾著水寫字嗎?」
許太傅:「對,用完一盆水才可以離開。如果堅持不了,現在就可以走。」
小皇帝看著書童一人給他們端來滿滿一盆水,頓時臉色陰沉下來。
他是皇帝,何曾受這樣的委屈。
但孟鶴雪堅持要他跟著許太傅讀書,他竟然說教不了他。小皇帝面色扭曲,心中聚了一大堆怨氣。
任懷月機靈地很,沒有發出任何質疑,拿起毛筆沾著水,就在桌面上寫了起來。
一筆寫下只有一個水痕,幾筆落完也用不了多少水。
要用完這一盆水,意味著他們要不吃不喝在這裡坐一天,還不一定能寫完。
許太傅將他們臉上的神情都收在眼底,「不用想著偷奸耍滑,一旦被發現,直接滾出去。」
任傳江嘴角抽搐,許太傅就算不想教他們,也不用第一天就用這種方法逼他們走。
而任玉林幸災樂禍,目光偷偷望向後面的洛洛,沖她做了一個鬼臉。
洛洛身體抖了抖,她握住了筆,茫然地不知道怎麼好。
許太傅知道她不認識字,於是走到她跟前道:「我可以教你一個字,你先模仿著寫。」
許太傅說著就要在紙上寫下一個字,就聽洛洛小聲說:「太傅,可以寫娘親的名字嗎?」
許太傅抬頭看她,小姑娘性子很安靜,眼睛卻又大又漂亮,跟宋雲初一模一樣。
「好。」許太傅將宋雲初的名字寫在紙上,「你就模仿寫這三個字。」
「謝謝太傅。」洛洛高興地將寫著字的紙收了下來。
許太傅脾氣古怪,看得上眼的人他樂意傾心教導。看不上眼的人哪怕是再大的官,也得不到他一個好臉色。
宋雲初坐在花園裡喝茶,不由想起以前許太傅折磨他們的手段,一時有些替洛洛擔心。
許太傅喜歡乖巧的人,洛洛這麼乖應該能得太傅喜歡吧。
宋雲初嘆氣,當初她被許太傅折磨成那個樣子,她也沒放在心上。如今換成洛洛了,她總擔心她吃一點點苦。
只希望老爺子別太過分,否則她現在就寫信給她那個不知道在哪的師父,讓她回來管一管許太傅。
畢竟當初她能跟著許太傅讀書,也是被她塞進來的。
許太傅明明不想收她,迫於自己女兒的壓力,才無奈收了她。
宋雲初實在不放心,偷偷溜進花廳屋頂。曉霜看見她了,宋雲初立馬打了一個手勢,讓她不要出聲。
她偷偷朝屋裡望去,看到幾個人悶頭寫字,頓時明白許太傅是什麼打算了。
過了這麼多年,老爺子的招數都沒變過。
宋雲初看著洛洛認真地拿著筆,歪歪扭扭地在桌上寫著字,懸著的手都在發抖,她頓時心疼起來。
但她再心疼也沒辦法,她總不能讓洛洛什麼都不學。
她不敢多看,準備偷偷溜走,一回頭見旁邊的院子裡,一個滿身清冷的男子正仰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