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時節,大雪紛紛。
忠義伯爵府南北相連的小道上,凌語嫣攏了攏身上粉紅色雲錦披風。
春華跟在一側,小聲道,「大姑娘,我聽娟兒姐姐說,爵爺和張姨娘為姑娘你選夫家,而且……」
提起張姨娘,凌語嫣眸底閃過一絲厭惡。
「嫣姑娘,可快些吧,莫要讓夫人久等。」
前方管家王婆子不耐煩催促著,凌語嫣面色一沉,冷眼瞧著王婆子。
「外頭都說嫣姑娘知書達禮,敬重長輩,善待僕人。」王婆子雙手疊放在身前,假意恭敬道,「想來姑娘不會同我老婆子一般見識。」
凌語嫣抬眸瞧了眼王婆子,沉吟不語,邁步跟著王婆子朝南走去。
初夏閣。
王婆子打了帘子,將凌語嫣迎了進去。
「夫人,嫣姑娘來了。」
「嫣兒來了。」張曼敏踱步上前,親昵攬著凌語嫣的胳膊,笑吟吟道。
「快,快把荔枝拿來,給嫣姐兒嘗嘗鮮。」
凌語嫣不著痕跡抽回手,後退幾步,落座在身後圓椅。
「姨娘有話直說,不必對我虛以為蛇。」
向來她和張曼敏就不對付,倒也不必偽裝和善模樣。
「也罷,那我就開門見山直說了,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大姑娘莫要同我計較。」
張曼敏噙著笑,扭著腰肢坐上主位,「墨哥兒的事,大姑娘預備怎麼辦?」
「噗嗤。」凌語嫣輕笑出聲,拿起團扇遮擋住半張臉,柔聲道,「怎麼?如今伯爵府都有姨娘當家做主還不成,連同我和大哥哥的事情也要管。」
「看來以後我都要被姨娘隨意拿捏了。」
張曼敏倒是想拿捏凌語嫣,可也從未成功過。
聞言,她也不生氣,正事要緊,倒不必逞口舌之快。
「大姑娘莫要說些虛的,我雖是妾,這對牌鑰匙可做不得假,伯爵親把伯爵府交給我,哥兒和姐兒居住府中一日,那我便托大一日,是要以長輩身份管到底。」
她懶得和凌語嫣費口舌,直奔主題。
「今兒叫大姑娘來,一是商量給墨哥兒院子放幾個貼身照顧的女使,我清楚大姑娘向來霸道慣了,墨哥兒的事情一定要姑娘過問的。」
張曼敏衝著王婆子使了使眼色。
王婆子快步離開,等再回來時,領了十來個女使,個個年輕貌美,用心顯而易見。
「大姑娘,這是墨哥兒院子的女使冊子,還得您來過目。」
王婆子把冊子遞到凌語嫣面前,後者抬眸冷眼看著她,盯得王婆子頭皮發麻。
好犀利的眼神。
凌語嫣視線停留在最貌美的女使身上,笑道,「姨娘對大哥哥很是上心,想來姨娘選定的,都是頂頂好的。」
張曼敏眼底閃過一絲厭棄,面上卻不動聲色,叫了王婆子。
「你帶著女使去暮晨軒,好生給墨哥兒布置院子。」
待人離開,張曼敏上下打量著凌語嫣。
「過幾日,便是大姑娘及笄禮,也是時候給大姑娘議親,若還居住在暮晨軒,恐不成樣子。」
她邊說邊觀察凌語嫣,瞧見她沒有動怒,便壯著膽子繼續。
「我同爵爺商定過,清凝閣清淨幽雅,很適合大姑娘居住,大姑娘若不嫌棄……」
「不嫌棄,就清凝閣。」凌語嫣面無表情應道。
直到現在她都有些恍惚,遲遲不敢相信重生了。
重生回到十五歲,愛上義兄蕭衍墨的第七年。
前一世,她愛蕭衍墨入骨,不顧世俗眼光,禮義廉恥,以生死相要挾,逼迫父親同意她和蕭衍墨的婚事。
卻換來,父親爵位被褫奪,家破人亡,而她被病痛折磨數年,最終死在寒冷冬夜。
想起離世那晚,她甚至還能感受寒意,下意識攏了攏衣衫。
如今蕭衍墨已入朝堂為官,可滿院子也尋不出個女使來,通房更是不允許。
那便是她的傑作。
為了徹底霸占蕭衍墨,她擅自入住暮晨軒,遣散所有女使,更將蕭衍墨的青梅竹馬也趕去了外頭莊子。
以前認為蕭衍墨是愛她的,否則怎能容許她驕縱,專橫。
如今細細想來,這一切不過是引她入局罷了。
那時,蕭衍墨對她滿腔定是恨意,勝在隱藏很好,從未被她發覺。
上一世慘死的命運,算是她咎由自取,可忠義伯爵府是無辜的。
她可以死,但死也要護住伯爵府。
「大姑娘,可是不滿意?」張曼敏小心翼翼詢問,生怕惹得凌語嫣不快,到時候遭殃的還是她。
明面上,她掌管全家,風光無限,雖不是伯爵夫人,可做著當家主母的事情。
在府中,誰不恭敬稱呼她一聲夫人。
獨獨凌語嫣像個異類,處處提醒她妾室身份,對她毫無敬重可言。
可偏凌語嫣深得爵爺疼愛,哪次告狀,她都以失敗告終。
只能眼睜睜看著凌語嫣在府中作威作福。
「一切全憑姨娘做主。」凌語嫣始終面帶笑容,「姨娘可還有旁的事,索性一同說來,省得我耽擱姨娘時間。」
張曼敏尷尬一笑,伸手攏了攏鬢邊散落的碎發,「我向來喜歡大姑娘這直爽的性子,一點女孩子家的矯揉造作都沒有,讓人瞧著心裡敞亮。」
這是拐彎抹角罵她不知禮數。
凌語嫣嗤之以鼻,淺笑望著她,不言語,等待她的下文。
「方才說給姑娘議親,向來婚事都是當家主母操心,爵爺始終是外男,老太太年歲大了,操持起來不如我得力。」
「我同爵爺商定了,大姑娘的婚事全權交給我謀劃。」
「大姑娘放心,我為姑娘選一門好親事,定不會委屈姑娘。」
「姑娘在伯爵府何等榮耀尊崇,在夫家一樣榮寵不斷。」
張曼敏恨透了凌語嫣,只想儘快把這個眼中釘給送出府,省得在府中礙手礙腳。
更別痴心妄想霸占墨哥兒。
「姨娘這是選定好人家了?」凌語嫣淡淡開口,一抹寒意閃過眼底。
聞言,張曼敏喜上眉梢,一心只想有蕭衍墨的小姑娘,能成什麼事,根本不足為懼。
表面張牙舞爪,嬌縱蠻橫,骨子裡虛的很,經不起一點風浪。
她呷了口茶,悠然道,「我娘家侄子誠哥兒,大姑娘你是見過的,高大威猛,玉樹凌風。
才入朝為官兩載,深得官家賞識,前途無限,保不齊將來登閣拜相,定是風光無限。」
「提起誠哥兒,爵爺也是贊口不絕,此等良配,說來也不算委屈大姑娘。」
「誠哥兒看姑娘你如同天上的神仙,婚後定對姑娘百依百順,絕無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