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溪聞言心中一動,她的命竟是顧景灝不眠不休從地府撈回來的嗎?
看向對面,顧景灝依舊一副芝蘭玉樹的冰冷模樣,只是不合時宜的,耳根竟悄悄爬上抹紅。
「姑娘,還有還有,殿下他還說——」
「吃完記得用藥。」
眼見鶯兒咋咋呼呼地還要繼續,顧景灝驀地站了起來,下一刻,竟一轉身直接出了門。
「殿下這是困迷糊了麼?」鶯兒嘴角一抽,搖了搖頭,回頭又笑嘻嘻地看向蘇蔓溪,「還有在您重傷昏倒的時候,殿下還說……」
說不許她死嗎……
蘇蔓溪若有所思地摸向她的臉,太子殿下是個心系下屬的人麼?
另一邊,顧景灝出了門之後同樣心緒激盪,既後悔自己親自送湯的舉動,又懊惱自己越解越結的心結。
沒錯,一連想了兩天,他也沒想明白蘇蔓溪昏迷前沒對他說完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除卻太傅提出的那些治國韜略,顧景灝很少有如此鑽研的時候。
然而,還沒等他想明白,變故突然來了。
這日清晨,京城的方向飛來一隻信鴿,信上送來了皇帝突然重病的消息,交代所有皇子立刻回京待命。
密信言之鑿鑿,還蓋著大內私印。
顧景灝不疑有他,立即調配馬車,準備驅車回京。
剛上馬車的當口兒,卻瞧見了一旁馬廄中捂著傷口正要翻身上馬的蘇蔓溪。
「蘇姑娘是嫌傷口好的太快了嗎?」
見狀,顧景灝停住動作,忍不住皺起了眉。
蘇蔓溪聞言後背一僵,卻仍緊緊捏著手裡的韁繩——天剛擦亮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封血書,落款是紹康。
信上寫他在京城因為被有心人陷害捲入一場官司,對方欺他身無官名,竟設計將他關進了大牢,眼看就要上盡酷刑屈打成招。
「那便是同路了。」
兩人對視了片刻,同時望向京城的方向。
蘇蔓溪明白顧景灝的意思,連忙登上馬車:「又要勞煩殿下了!」
馬車一出炎城就開始疾馳,然而沒跑多久,「砰」地一聲,車身在劇烈的顛簸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蘇蔓溪正要下車查探情況,剛掀開車簾,卻突然被一柄鋼刀抵住脖頸。
「喲!總算是蹲到您二位了!」
來人一身粗布,面具遮臉,制住她的同時往車裡一望,語氣明顯更愉快了些。
「一網打盡,還省了弟兄們再跑一趟!」
聽出對方話語間的早有預料,蘇蔓溪額角一跳:「信是假的?」
為首那個面具男人哼笑一聲,伸手輕佻地捉住了她的下巴:「小娘子很聰明嘛。」
下一刻,就見他一招手,數十個黑衣人一擁而上,把她和車裡的顧景灝一道丟進了道旁一個數丈深的大坑裡。
「嘶……」
一瞬間天地倒錯,眼冒金星,好在額前似乎抵上了一處軟和的地方,才不至於摔壞了腦袋。
蘇蔓溪抬起頭,卻發現那處柔軟竟是太子殿下撐在坑壁上的手背。
「殿下!」她驚呼一聲,急忙檢查顧景灝的傷勢。
正捉著手不知所措之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陣怪笑。
「蘇家姑娘——」
領頭的刺客居高臨下地看著洞裡的兩人,一腳踢在坑邊,沙土雨水一般滾進坑中。
「聽說蘇家可是富甲京城,那正好,我們都是一夥兒粗人,一般只要錢,不要命——」
蘇蔓溪不動聲色地將顧景灝的手揣在了懷裡,在掌心一筆一划寫下。
「殿下,給錢嗎?」
這個姿勢,像是正好被顧景灝圈在懷中,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自在,頓了片刻,才用手示意可以。
「你們倒是講理,說吧,要多少錢?」
聽到她的回答,面具男人滿意地笑了起來:「我聽說,蘇家姑娘隨身戴著一枚可調動錢莊銀錢的百應符……」
聞言,蘇蔓溪的眼皮猛地一跳。
不對!這夥人不是圖財,更確切來說,不只是為了財。
因為百應符屬於蘇家秘辛,少有人知。
她只在前世鬼迷心竅時告訴過一個人——那個人,正是袁康。
密信,匪賊,大坑……幾條線索瞬間被串在了一起,蘇蔓溪頓時醍醐灌頂。
就在這時,顧景灝突然在她手裡寫下了一個字。
蘇蔓溪心領神會,捏了一下他的手,而後理了理鬢髮,在坑底從容地站了起來。
「東西可以給你。」
「當真?」
聞言,面具男人忍不住激動地上前一步,險些腳滑摔進坑裡。
蘇蔓溪注意到了這一點,暗暗地攥了攥拳頭:「閣下如若不信,大可以親自來取。」
說著,她將另一隻手摸向腰際,從腰帶上取下一枚琉璃令牌,高高地舉了起來。
「琉璃易碎,還請閣下拿穩了。」
聽到這話,面具男人果然十分鄭重地俯下身來,勉力探出身子想去夠蘇蔓溪手裡的令牌。
手指即將觸上的當口兒,蘇蔓溪突然發力,使勁地拽住了男人的手,另一隻手則驀地張開,將方才從地上收攏到的泥沙一併撒在了男人臉上。
「咚」地一聲,面具男人也摔到了坑裡。
地面上的其餘人見狀大驚失色,正要抄著長槍往坑裡杵,突然,蘇蔓溪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將簪尖死死地抵上面具男人的脖子。
「再上前一步,我要他的命!」
她一早就看出,這人約莫是這夥人的頭,有他做人質,其餘人勢必會因此投鼠忌器。
果然,地面上的那批人瞬間停下了動作,面面相覷起來。
「殿下,就是現在——」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剛落,身後突然擦燃一抹火星,下一刻,赤色的信號彈猛地竄上天際。
幾個呼吸之間,地面上的那伙人如臨大敵。
太子的親兵就布置在周圍,信號彈一放,頓時從四面八方找了過來。
「殿下,您沒事吧!!」
顧景灝閒散地靠在坑壁,聞言唇角微抿。
「留活口。」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局勢完全翻轉,兩人很快被人從坑底接了上來。
蘇蔓溪拍打完自己身上的灰塵,又熱心腸地幫顧景灝撣了撣衣袖。
「殿下方才讓我『拖』,是因為早就有了對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