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雲在氣頭上,一時忘了自己也是瞞了厲無妄一件事,便是她互換身份頂替何微月一事。
厲無妄不悅道:「怎又喚我王爺,又生氣了?」
白以雲心中不停念叨,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她壓下心中那股氣:「沒有沒有,夫君,你快去沐浴吧,你看你,身上都濕了,一會兒該著涼了。」
見厲無妄還是盯著她不肯動,白以雲故作生氣道:「夫君若是不想去也行,不過身上濕噠噠的,就不要抱我了。」
話音剛落,男人便起身往浴房衝去。
厲無妄進了浴房後,白以雲站起身,將畫卷藏到了抽屜里。
白以雲本以為有厲無妄在,祁大將軍一事定會順利解決。
但是天不隨人願,總有些事讓人猝不及防。
「祁大將軍和祁夫人死了。」
這日晌午,剛從宮中回來的厲無妄和白以雲說了這個噩耗。
白以云為厲無妄斟茶的動作頓住。
她不敢相信:「怎麼會?不是說這件事還在查嗎?皇上給祁大將軍定罪了嗎?」
「不是皇上。」,厲無妄應道。
白以雲追問道:「那是怎麼回事?祁野沒事吧?」
厲無妄低聲答道:「祁野沒事,祁大將軍和祁夫人死在了牢里。」
白以雲眉頭緊蹙,懷疑道:「是有人故意陷害嗎?」
厲無妄點點頭:「確實是有人故意陷害,不過陷害的對象不是祁大將軍,是祁野。」
白以雲皺著眉,看著厲無妄,感覺心中沉重,深吸一口氣,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示意厲無妄繼續說下去。
厲無妄明白了她的意思:「祁大將軍不站隊,只是保家衛國,活著死了都構不成威脅。」
「但是祁野不一樣。」
「有人在祁野的飯菜里下了藥,但是祁野沒吃,他心疼父母,讓獄卒將自己的飯菜給了祁大將軍和祁夫人,結果...」
厲無妄沒有再說下去。
白以雲也不想聽了。
她不敢想像祁野會是何種心疼。
自己的好意卻害死了父母,任誰都接受不了。
厲無妄又道:「我待會兒還要進宮去一趟。」
「去幹嘛?」,白以雲不解。
祁大將軍和祁夫人已經死了。
祁野是獨子,甚至還未及弱冠,該如何自處?
厲無妄倒了一杯茶喝,答道:「去看一下祁野,打點一下,免得他的飯菜再被人下了藥。」
白以雲懇切道:「夫君,可以帶我也去一趟嗎?我也想去看看祁野。」
那個明媚愛笑的少年如今被關在了陰冷潮濕的天牢,他本該活在陽光下的。
想起少年沒心沒肺的樣,若是她能有個弟弟,想必也會是祁野那個樣子的吧?
厲無妄的目光冷了下來:「你就這麼想去看他?」
白以雲行得正端得直,沒發覺厲無妄的語氣有什麼不對勁的:「對啊,再怎麼說也相處那麼久了,也算是朋友了,肯定要去看看的。」
厲無妄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猶豫了一下,道:「你這性子,向來如此,那現在便去吧。」
白以雲點點頭,算是應了。
不過,她突然想到什麼:「夫君,先等等,我準備一下。」
不等厲無妄回話,白以雲便站起身走去屋外。
她吩咐戴鳶備了些飯菜,又將飯菜裝進了食盒。
她拿著那食盒又來到厲無妄跟前。
厲無妄問她:「你拿這個做什麼?」
白以雲答道:「在天牢里肯定吃不好,我帶些吃食給他。」
厲無妄心情似乎很不好,哼了一聲:「你倒是為他著想。」
白以雲知道厲無妄又鬧彆扭了。
以往的經驗告訴她,這種時候,只有一個法子最能見效。
她彎下腰,對著厲無妄的唇便印了上去。
效果很好。
厲無妄站起身,回吻了她,隨後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每次都使這個無賴法子。」
白以雲推開他:「快走吧,夫君,等會兒耽誤時候了。」
厲無妄應了一聲,牽著她的手往王府門口走去。
王府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前的馬匹上坐著一個瞎了一隻眼的漢子,應當是厲無妄的手下。
那瞎眼漢子跳下馬,彎腰道:「王爺,王妃。」
厲無妄應了一聲:「嗯,走吧。」
白以雲扶著厲無妄的手上了馬車,厲無妄隨後跟上。
那個瞎眼漢子在馬車前頭控著馬。
白以雲就這樣進了皇宮。
天牢陰暗潮濕,燭火昏暗,外頭的光照不進來一點,這裡不分日夜。
牢里不斷傳出犯人的哀嚎,道路七拐八拐,牢房內部破敗不堪,但木柵欄粗大結實,讓人無法逃出,老鼠三三兩兩在地上跑著,地上儘是血污,牆上都是臭蟲在爬,空氣中儘是腥臭味。
負責看守牢房的獄卒在前頭帶路。
白以雲抱著厲無妄的手臂,呲著牙,一邊躲著老鼠,一邊拿穩食盒。
「救救我!」
一旁的牢房裡,一個滿頭花白滿臉血污的老人突然將手直直伸出柵欄,手掌大張,似乎是想抓住白以雲,口中不停大喊求救。
白以雲被嚇了一跳,身子更貼著厲無妄了,似乎這樣才能感到安心。
「別怕,我在呢。」,厲無妄低頭安慰她。
到了一處拐角,獄卒停下,一臉討好笑容:「王爺,過了這拐角就是了。」
厲無妄也停下了,似乎並沒有要繼續走的意思。
白以雲抱著厲無妄的手臂,問道:「怎麼不走了?」
厲無妄低頭,悄聲對她說:「我先打點些事。」
白以雲感覺食盒的溫度在陰冷的地牢里慢慢消散。
為了能讓祁野吃上一口熱乎飯,她壯起膽子,放開了厲無妄的手臂,道:「那夫君,我先進去看看他。」
厲無妄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有點不情不願:「嗯。」
得了應允,白以雲轉身向那拐角走去,拐過了那個角。
她往裡走過了幾個牢房,可牢房裡空無一人。
終於,在最裡頭,最陰暗的那間牢房,她看見了熟悉的背影。
少年一身絳紅勁裝沾滿了污垢,頭髮也打了許多結,此時坐在牢房最深處,面對著牆,低垂著頭,死氣沉沉。
白以雲喚了他一聲:「祁野。」
少年一絲反應都沒有。
白以雲以為他沒聽見,提高音量又叫了一遍:「喂,祁野。」
少年終於有了一絲絲反應。
祁野微微側頭,就一下,又轉回去了,依舊面對牆低著頭。
白以雲又喚他:「祁野,過來,我給你帶好吃的了。」
她知道少年愛吃,便想用這話讓他轉過身來。
「我不餓。」
祁野的聲音再沒了往日的朗然和少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