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上溫熱的觸感落在聞聽聽臉上，可是她卻下意識往後面偏了下，剛好躲開陳知衍的手。
陳知衍眸光一頓，聞聽聽好一會才說道，「不是還沒有結束嗎，你不用管我，我只是不太舒服。」
只是袖子裡的手已經緊緊的蜷縮在一起，指甲也掐在了肉里。
她現在腦子很亂，很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下。
然而陳知衍卻沒看出來一般，他再次牽住聞聽聽的手，「你不舒服我們就回家。」
聞聽聽卻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一般，直接將他的手打開。
音量也忍不住拔高，「別碰我！」
她一想到這麼久的時間，都是陳知衍的欺騙，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陳知衍看著她，除了那雙黑眸更加沉默些許，面容上幾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聞聽聽將自己的情緒壓了下去，轉身就離開。
陳知衍卻跟了上來，他嗓音微沉：「哪裡不舒服，可以和我說。」
聞聽聽不太想和陳知衍在大街上吵起來，可是她現在只覺得腦袋脹的發疼，心情也跟著煩躁。
所以她說道：「陳知衍，只要你別再跟著我，我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陳知衍看著她，一言不發。
片刻以後他想到什麼，垂落的掌心緩緩收緊，「剛剛你在包廂外面？」
就這麼一句話，似乎把聞聽聽定在了原地似的。
對上陳知衍視線的瞬間，聞聽聽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她知道自己很笨，什麼也說不過陳知衍。
可是她也不想一直被他當成傻子似的。
陳知衍已經在朝著她靠近，他嗓音微沉：「有些事情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我可以和你解釋。」
聞聽聽一步步往後退，「我什麼都聽到了。」
她分明什麼都聽見李誠說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陳知衍在騙她。
唯獨她真的像個白痴一般，甚至因為愧疚而推掉了去青川的事情。
她看著陳知衍的眼神，逐漸帶上了防備：「你還騙了我什麼呢？陳知衍。」
「是不是在我陪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腦袋裡想的是我怎麼這麼好騙，還是在為你的計劃成功而得意？」
心裡的疑問說出口，聞聽聽也就收不住了。
方才在包廂門口聽到的那些話的第一瞬間，聞聽聽其實是茫然的。
她不知道陳知衍為什麼要騙她。
她知道陳知衍不想讓她離開，不管是陸麒讓他受傷，或者是他高燒。
這一切聞聽聽比誰都清楚，陳知衍是故意的。
可是她沒想過，從最開始，這就是一個騙局。
甚至就連所有人都在擔心的心理問題，也都是他裝的。
聞聽聽現在只覺得陳知衍真是可怕。
陳知衍沒有錯過聞聽聽臉上的茫然和警惕，他抿了抿唇角，眉心往下壓了些許，但很快還是讓自己語氣更加溫和了些。
「聽聽，我不是故意騙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讓你留下。」
陳知衍在慢慢和她解釋，縱然他被聞聽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可是仍舊不覺得有多大的問題。
在這樣做之前，他就已經考慮過如果聞聽聽發現了怎麼辦。
就像曾經那樣，他會和聞聽聽解釋。
而聞聽聽也會接受的，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他看著聞聽聽，認真道：「回家以後我可以慢慢和你解釋，我並沒有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不是嗎？」
聞聽聽覺得可笑，她怎麼看不出陳知衍在想什麼。
她和陳知衍相處了這麼多年，總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所有喜好和習慣。
她曾經也是整個津北醫院最了解陳知衍，和他配合最好的人。
陳知衍的想法，不是她看不明白，而是她不想戳穿。
因為她喜歡他，所以總是說服自己去體諒他，去包容他。
可從沒想過，陳知衍似乎把她對他的感情，當成了理所當然。
路燈之下，聞聽聽眼底似乎有什麼在逐漸破碎。
她閉了閉眼，終究和陳知衍說道：「既然你什麼問題都沒有，明天我就會去青川。」
「你的胳膊確實有我的問題，但是我會和陸麒說，讓陸家幫你安排醫生進行治療。」
聞聽聽的語速越來越快，像是說完就要離開一般。
陳知衍面色一沉，徑直拽住她的胳膊，而後不給她一點說話的機會，直接將聞聽聽塞進自己的車裡。
等到他將車門關上，才再次開口：「聞聽聽，你為什麼又不聽我說話？」
車裡的光線很昏暗，陳知衍嗓音都沉了下去，他欺身過去，單手掐住聞聽聽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陳知衍本來覺得自己是有點生氣的，可是在看到聞聽聽通紅的眼眶以後，又覺得無奈。
他黝黑眼眸逐漸溫柔下來，低聲和她說道：「我確實不該裝病，可是聽聽，如果我不這樣，你不會留在津北。」
「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不好，我也想和你道歉，所以才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陳知衍頓了頓，又說道：「聽聽，我從來沒想過和你解除婚約，我也不認為我們分手了。」
「我一直都在想，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結婚。」陳知衍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仍舊落在聞聽聽身上。
似乎格外真誠。
可是聞聽聽看著他，卻只看出了傲慢。
陳知衍不是真心想說這些，他仍舊是在以自我為中心，認為聞聽聽應該和他在一起。
聞聽聽閉上眼：「陳知衍，你太聰明了。」
陳知衍一頓：「什麼？」
鼻子和眼睛都在發酸，聞聽聽能感覺到自己心口的脹痛：「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所以你覺得你很了解我，了解到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一次又一次的讓我痛苦，然後又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來將我哄好，陳知衍——」
聞聽聽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她啞著嗓音開口，「我猜你心裡現在肯定是在想，只要你好好和我道歉，只要你說你是為了我，我就一定會原諒你。」
「不對，不僅是原諒你，甚至還會特別的感動。」
她聲音已經開始哽咽起來，卻仍舊再努力將自己的話說完。
「因為以前每一次都是這樣，所以你篤定了我會無限次的跟在你身邊。」
聞聽聽每說一句話，就像是把自己的心給剖開了一次似的。
她將自己曾經對待陳知衍的所有感情，全部都挖了出來。
可是現在才發現那些經年累月的情愫，已經不剩下多少。
更多的反而是她的疲憊和麻木。
陳知衍的有恃無恐，是她造成的。
陳知衍聽著她的話，眉心擰的很緊，莫名的，一種不可控的感覺從心底蔓延出來。
他突然開始慌亂起來，原本掐著聞聽聽下巴的手也逐漸鬆開。
最後變成無措的擦拭她的眼淚。
然而聞聽聽卻直接拍開他的手，任由自己的淚水落下。
就像是她這麼多年的委屈終於可以全部清除乾淨。
她抬起濕潤的睫毛，看向陳知衍：「陳知衍，我對你所有的包容都是有前提的。」
「這麼多年，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我也沒有想過要打擾你，哪怕在你家裡，我也始終遵循著你的所有規矩。」
「我很笨，我需要用很多的努力才可以追上你的腳步，你不喜歡我，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夠好。」
「可是你不能騙我啊，你不能把我當成一個寵物逗著玩。」
「我不是你炫耀的商品，也不是用來證明你是天才的道具。」
或許是真的氣急，聞聽聽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毫無邏輯可言。
可她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了。
陳知衍的眉心緊緊皺在一起，他本來靜如深潭的眸子似乎泛起了漣漪，像是被攪亂的湖面。
他抬手想要替聞聽聽擦眼淚，然而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陳知衍閉了閉眼睛，喉結上下滾動著，緩緩道：「我沒有不喜歡你。」
聲音是干啞的。
聞聽聽卻苦澀的笑了聲，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心裡的那股疼痛：「陳知衍，你別騙自己了，你沒有喜歡我，你只是習慣我。」
「習慣對我的招手即來揮手即去，習慣我的身體，習慣我永遠把你放在第一位。」
陳知衍是高傲的，聞聽聽一直都很清楚。
可是她現在真的累了，她其實已經不記得在陳知衍身邊受過多少委屈。
有多少次無眠的夜晚。
她只知道。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很疼。
會疼到無法呼吸，會疼到一遍遍的絕望。
和陳知衍在一起的這些年，聞聽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玻璃。
不管她掉在地上被摔碎成什麼模樣，陳知衍都不會在意。
他只會覺得她礙眼且麻煩。
而聞聽聽只能自己將自己撿起來，再一塊塊拼好，而後再送到陳知衍面前。
然後在他再一次的不在意之中，又一次被摔碎在地上。
那麼多的碎片拼湊，聞聽聽自己都知道，她早就滿心傷疤。
聞聽聽深吸一口氣，好一會才緩緩開口道：「陳知衍，我說了我對你的好都是有前提的。」
「我喜歡你，所以自甘下賤。」
「可是現在我不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