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常年都是夏天,就算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外面還是陽光燦爛,綠樹成蔭。
這個形容詞或許不對,因為這座城市遠離他們之前拍攝的原始森林,整個城市的邊緣挨著沙漠。
這裡很乾,很熱。
也沒有冬天。
於魚的身體已經疲憊到,就連清醒的時間都很少。
她每一天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可是反而這樣,她平靜了很多。
比起病痛的折磨,或許早點這樣反而才是一種解脫。
她這輩子,其實也不算過的有多麼的艱難。
出生於富貴之家,即使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可是也仍舊沒有吃過什麼苦頭。
也有自己喜歡的工作,有很好的朋友。
並且在人生最後的時間裡,體會過不一樣的世界。
其實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幸運了。
或許也正是因為她這麼幸運,所以老天爺才斬斷了她的姻緣線。
讓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
宋正庭——
耳邊突然響起了這個名字,就像是幻覺。
然而於魚的唇角還是抿出一個很淡的笑容來,她不知道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別人聽。
「謝謝,宋正庭,謝謝。」
謝謝在我曾經最無助的時候,突然出現。
也謝謝你曾經對我的所有庇護。
但是也就到此為止啦。
有機會的話,下個春天再見面吧。
這次我一定不會那麼狼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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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剛剛收到消息,於魚的家人已經在往這邊趕了,估計一會就會到。」
「宋正庭嗎,希望他能來得及,於魚現在的狀況,真的不好說……」
主任和工作人員的對話,在打開病房門的瞬間,戛然而止。
沒人想到,於魚會走的這麼突然。
甚至就是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離開。
甚至是在宋正庭到達醫院的前五分鐘離開的。
主任本來是要來告訴於魚這個消息,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宋正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病房裡的,他站在於魚的病床前面,仿佛失去了意識一般。
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於魚。
於魚很愛漂亮,可是此時的她,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頭髮因為激素藥的原因,脫落了很多,只剩下稀疏的一點在頭上。
瘦的皮包骨,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的管子。
她緊緊閉著眼,就連這樣,眉心都是緊緊攏在一起的,可以看出來有多難受。
這個病毒最後導致的是心臟衰竭,可是宋正庭是津北有名的心外科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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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工作人員推門進來,想要將於魚的屍體帶走。
宋正庭就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他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們。
然而卻被穿著防護服的醫護人員直接給隔離在外。
「先生,我們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但是感染病人的屍體必須好好處理,同時您也接觸了感染者,所以希望您能配合進行隔離工作……」
醫護人員用英語和宋正庭溝通著,宋正庭卻什麼都聽不進去。
他只是看著於魚被他們帶走。
同樣作為醫護人員,理性上,宋正庭知道這樣處理是對所有人的負責。
可是他沒法接受,這個人是於魚。
為什麼會是於魚呢?
怎麼就會是於魚呢?
於魚不是應該在他的身邊,繼續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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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魚的事情徹底處理好以後,已經是半年以後。
就像她和聞聽聽說的那樣,她回不來了。
宋正庭在那邊待了四個月,才被宋家人強行給帶了回來。
回來以後直接辭去了津北醫院的職位,整個人都消沉下去。
聞聽聽和陳知衍在情況穩定下來以後,去那邊看過於魚。
她的墓地在一條很漂亮的小河旁邊,附近還有一個剛修建的木屋。
聞聽聽放了一個小餅乾在旁邊,小聲說道:「你最喜歡的小餅乾,我特意給你帶過來的,一定要記得吃,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她。
只是突然起了一陣風。
聞聽聽又說道:「我知道你聽到了,還有其他的事情和你說。」
「左甜的孩子小名叫魚兒,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她當時知道你的事情時,動了胎氣,早產了,所以魚兒的身體不太好。」
「左甜說你這個乾媽得對魚兒負責,要保佑魚兒身體健康,還有你現在在國外,也要保佑魚兒以後的英語學的好一點,這樣她以後才能來孝敬你。」
「至於張珈樹那邊,我還沒有和他說這件事,不知道怎麼開口,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太耿直了,還是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他。」
聞聽聽絮絮叨叨的和於魚說了很多,直到天色將黑,才被陳知衍強行帶走。
直到回到市中心的酒店,陳知衍才把聞聽聽抱進懷裡,「很難受的話,可以哭。」
她沒有說話,只是許久以後才抬起睫毛,啞聲道:「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知衍打斷,「別說這種話,我會害怕。」
「而且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天,我不會讓你孤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