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十月直接掀開轎簾,把裡面的郎中拽了出來。
郎中衣服凌亂,頭髮也成了鳥窩,臉色煞白如紙,山羊鬍還在玩命地顫抖。
處事不驚的宮女也驚魂未定,但比郎中好多了,她拼命扒著車窗,小臉煞白。待郎中被強行拽出去,才回過神,趕緊整理儀容。
「唔唔唔!」疼疼疼!
郎中被五花大綁,沒地方可以抓,整個人跟球似地在馬車裡轉來轉去,身上幾處淤青,特別是剛剛馬車進入孟家上下台階那段,他差點命都沒了!
「娘親!阿姐!」
當孟十月的聲音宛如天神降臨。
三人齊刷刷地回頭,她已經咬著郎中的藥箱,兩手拼了命的拽著郎中,因力量不足,兩人直接從馬車上滾下來。
她剛爬起來,映入眼帘的便是孟文睿狼狽的模樣,孟十月黑瞳一縮,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她趕緊拔出郎中嘴裡的抹布。
「你,你!」郎中瞪著孟十月氣得說不出話。
「得罪得罪。」孟十月一邊解開郎中的麻繩,一邊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夫,我有得罪之處等下任由大夫發落,求大夫救兄長一命!」
郎中也看到了孟文睿的模樣。
也知道現在事態緊張,施救刻不容緩,只好瞪了一眼孟十月,長袖狠狠一甩,才從孟十月手中奪過藥箱,上前幫忙止血治療。
幾人一頓忙活,取來庫房的前年人參放在孟文睿的嘴裡吊著命。
可止不住啊……
孟文睿鐵了心想死,這幾刀將筋脈都砍斷了,更何況是血管。
郎中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孟母緊緊攥拳,就像是攥住最後的希望。
良久,郎中緩緩站起身,搖了搖頭,「夫人,準備身後事吧……」
孟母的心再次跌入冰點,燃起的希望此時就像是毒素,賦予了她加倍的絕望:「怎,怎會如此……」
她雙手抓緊郎中的胳膊,哀求道:「您不是來了嗎,您不是郎中嗎?!求求您救救我兒子!!」
孟十月宛如晴天霹靂,向後連退了幾步,面色鐵青無血色。
【怎麼會這樣。】
【不應該這樣!】
【我救下了自己,救出了阿姐,為何救不了大哥?!】
孟十月身子克制不住地發抖,體內氣血逆流,一行鼻血順著鼻子落進嘴裡。
「月兒!」孟心雅嚇得心都提了起來,「月兒你怎麼樣,大哥的事情與你無關,是阿姐沒有守好房門放了歹人!月兒,你別嚇阿姐啊……」
「月兒?你怎麼了!」孟母也被嚇得停止哭泣,孟十月的鼻血比孟文睿此刻手臂流的血有過之而無不及!怎會忽然如此!
孟十月低頭看著手心,血還在連點成線般往下落,不一會兒掌心就凝聚了一大堆鼻血。
「大夫,大夫!!」婉姨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快給我家二小姐看看!」
「老夫來瞧瞧。」郎中正欲給孟十月把脈。
她卻向後退了數步,此刻她腦子裡瞬間出現了無數的場景,是大哥的因果!
恍惚間她好像進入混沌之中,畫面一個接一個,似乎變成了古老的膠捲,連成一條長長的線。
前方都是黑色的,然而後面的一小節是彩色的!她指尖小心觸碰,竟然發現手可伸入因果中?
難道可以改變因果?!
但她動不了人,動不了大的物件,只是手揮過帶起的一陣風,樹葉刷刷因風而動,方才讓她知道自己確實在因果之中。
她看見封五鬼鬼祟祟前往廟會,買了個不起眼的匕首,隨意地塞進衣服里,她黑瞳一縮,這便是大哥握在手裡的那個匕首!
若是如此……
孟十月起了大膽的想法。
如果只改變一點,是否可以牽動整個因果?
孟十月的手,迅速用力地拂過即將與封五擦肩而過人的鼻子,那人皺了皺眉,「阿,阿,阿秋!」
那人控制不住的用力打了個噴嚏,正好撞在封五的身上。
隨意賽入的匕首露出大半截,她用盡全力狠狠拍向匕首。
「嘭」的一聲,匕首落地。
封五臉色大變,迅速彎腰抓起匕首就走。
而孟十月全身踩在匕首把上,封五抽走的只有鞘。
因果改動,她嘴角克制不住的溢出一抹鮮血。
就在此時。
一股強大的推力將她瞬間彈飛,意識瞬間回籠。
「噗!!」孟十月一口血噴在郎中的臉上,七孔簌簌冒血。
「月兒!」孟母幾近失聲。
孟十月的眼睛迅速看向大哥,只見大哥手中的匕首正一點點的消失,傷口也在迅速癒合,光潔的手臂沒有一點痕跡。
有用!
有用的!可以改變因果!因果是可以改變的!!
「大哥!快,看大哥!」孟十月趕緊讓郎中去看大哥。
「人已必死,可你看起來還有活路啊。」郎中瞪圓了眼睛,他這可是第一次看見真的七孔流血。
孟十月執意下,郎中只好再去看孟文睿。
本以為所有人都會好奇,為何匕首與大哥手腕上的傷口會憑空消失,可所有人似乎都無視了此事。
仿佛只知道大哥自戕了,意識里將大哥是如何自戕的,自主的模糊了。
就連郎中都愣住了,明明脈象已經是死相,為何現在又有了一線生機?
但最終他搖了搖頭。
「為何搖頭?!」孟十月說話含糊不清,嘴裡還在一口一口地溢出鮮血。
婉姨一邊接著孟十月的血,一邊哽咽道:「二小姐,您別說話了……」
「小姐,你兄長毫無求生意識,即便有一線生機,也是枉然。」郎中嘆了口氣道,看著孟十月的模樣,又加了一句,「小姐還是先讓老夫診脈吧,你再這樣流血快死了。」
「月兒,你聽話。」孟心雅哭著道。
孟母強逼著自己恢復理智,兒子既然註定沒了,她不可以再失去女兒!
「月兒,你必須讓郎中看看!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孟母看著地上兩攤血,心都在抽疼。
在場,如今只有孟十月知道,大哥椅子下的那灘血不屬於她。
她踉蹌兩步,跪倒在大哥身邊,望著那張幾近透明的臉。
怎麼會……
沒有求生欲……
……
孟文睿身陷黑暗中。
他閉著眼睛任由身體緩緩下沉。
封五得意又陰狠的表情好似還在他面前。
「嘖嘖,文壇冉冉而起的新星,如今怎麼這般模樣?形如骷髏?這要是讓汴京城那些曾經仰慕你的女子瞧見,要有多少人碎了心。」
「嘖嘖嘖,我屢次來見你,你都不見,若非今日我讓馬馨月一同前來,用她父親威脅你,你還是不願見我?」
「不妨告訴你,那日你捉姦,並非我與馬馨月第一次,在你們訂婚的當晚,我就已經嘗過她的味道。」
「你可知今日為何馬馨月會在此痛哭流涕上演情深?」
「因為她求我娶她!你在馬馨月的眼裡是高攀,但馬馨月卻跪著求我娶她!」
「孟兄,我真是同情你,你我同為六品官員之子,前半生你在雲端之中,後半生竟要如蛆蟲般活著?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孟兄,馬家,不要後患。」封五拿出準備好的匕首,塞進孟文睿的手裡,「我知道孟家不允許你死,非要讓你拖著這殘缺不全的身體苟活於世。」
「但兄弟心疼你。」封五冰冷的眸子刻滿了陰毒,「可助你上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