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三人跟在起鬨的隊伍之中，一路來到了山坡上竹林中的一座屋舍外。
「恭喜范大人高中！」
來到屋舍前後，林榮不斷的拱手道喜。
幾個鄉紳見狀，頓時態度大改。
主要是他們衣著得體，氣質不俗，一看就不是泥腿子。
對於他們這種人，自然是要更加的禮遇。
胡不歸和劉暉目光掃過各處，只覺得心裡彆扭。
媽的，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這個家，都有點美化了。
人怎麼能窮成這副德行？！
一眾鄉紳還在不住的恭維，突然，屋內傳來一道嘶啞的大笑聲。
而後，那個老者瘋瘋癲癲，仰天大笑著衝出來，四處亂跑。
「舉人老爺這是……，興奮地瘋了？」
眾人錯愕。
再一看屋內，破風的牆上，正貼著一張紅榜，那就是舉人的功名。
「瘋了？！」
追出來的兩個婦人聞言，如遭雷擊，當場呆立在了原地。
那個老婦更是突然白眼一翻，當場昏死了過去。
「咦？是她們！」
劉暉和胡不歸不由嘴角猛地一抽。
這正是之前，在田地之中見到的那兩個農婦。
此時，她們身上已經穿上了整潔的衣服，不過卻與蒼老的長相格格不入。
顯然，這是有人送的。
范舉人瘋瘋癲癲，四處亂竄……
林榮三人只在後面跟著。
最後，還是那范舉人的老丈人，在別人的建議之下，一巴掌將之打醒。
隨之，喜事繼續……
唯獨范舉人的老丈人，不住的嚷嚷，捂著自己的手，說什麼打了文曲星，手疼的厲害……
更多的富戶和鄉紳趕來了，每個都送上了重禮。
此時，那個范舉人身上，早已沒有了那種頹喪木訥之氣……
不知是不是錯覺，胡不歸竟然從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官威。
這還沒給你官當呢！
此時，他們也弄清楚了，這一家人的情況……
此人苦讀半生，用盡了家財，於四十七歲才考中秀才，隨之借著這次恩科，一舉考上了舉人。
美酒好菜也有人送了過來，桌椅板凳自不必多說……
院裡院外一片喜氣洋洋。
「可憐的讀書人啊，不過還好，他可算是考上了，從此命運有了根本性的轉折。」
劉暉感慨。
「是啊，有了功名，有了為官的資格，也不負自己前半生的努力，他讀書把頭髮都讀白了啊……」
胡不歸也不由唏噓了一聲。
「你們還記得，陛下登基之初，曾向天下發出的一問嗎？」
林榮吃了口菜，這才意有所指的傳音問。
「這……」
兩人不由一陣臉上發燙。
「陛下問，若天下只有為官者方能活的像個人，那麼天下官位就這麼多，其他人可怎麼辦？」
林榮直接道明。
「林大人，這個問題，嘿嘿，自不是我們該思考的。」
兩人笑了笑。
「陛下給出了答案：傳百藝，正律法，民有其藝，官有所縛，人人皆可憑藉自身的努力，去改變自身的命運……，大武並非只有為官一途才是出路。」
林榮傳音道，「本官以往在其他地方，也見過如此景象，但……，卻遠沒有這般扭曲。」
話畢，三人都靜靜地聽著。
那些恭維之聲不絕於耳。
「范大人，您可別忘了去先聖廟還願啊，不得不說，那裡是真的神啊！」
「是啊，那裡供奉有我青州歷代文脈先賢，可謂是文氣沖天！您屢試不中，此次能得如此功名，定是沾染了那裡的文氣……」
「還望舉人老爺還願之時，能順便提一嘴小人的功勞，小人願奉銀二十兩……」
……
一眾富戶皆是滿眼的希冀。
「好說，好說，諸位的心意，在下自是明白的！」
范舉人面帶微笑，姿態十足的點著頭。
劉暉和胡不歸心中彆扭，這貨的官樣做派，怎麼比他們還足？
「先聖廟……」
林榮心裡，已經記下了這個名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劉暉和胡不歸，膈應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了，卻見林榮突然起身，前去拱手行禮。
「你是游商吧……」
范舉人目光微垂，字正腔圓的問。
「舉人老爺果然目光如炬，小人正是遊走四方的商客，此次大幸，能沾上一絲您的貴氣，小人最是崇拜讀書人，家中幼子更是苦讀不戳……」
「不知大人是否願意，讓小人請您一副墨寶，回家後以砥礪犬子，小人願出價二百兩！」
林榮聲音誠懇。
范舉人本來還滿眼的不屑，不過當聽見『二百兩』這三個字的時候，又瞬間滿臉的驚喜。
再見銀票取出，塞進了自己的袖中，他老氣橫秋的點了點頭，「你雖賤為商賈之民，卻也知讀書的重要性，你還有救。我雖不愛財，卻也願為砥礪讀書人做些事情……」
話畢，他起身回屋，翻找起來。
不多時，一卷文章便被他取出，交到了林榮手裡，還不忘打著官腔叮囑，「這是我閒時隨手所著的一篇文章，切記，唯有耕讀方為根本！」
「小人多謝舉人老爺！」
林榮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告辭之時，更是屢屢轉身回拜。
那樣子，要多虔誠就有多虔誠。
……
回到客棧之後，林榮這才取出那篇文章展開。
劉暉和胡不歸，也連忙湊攏觀看。
「此人文采了不得啊！」
劉暉當即稱奇。
雖然他不是讀書人，但文章好壞，還是能有大致評判的。
隨之，他又仔細研究了一會兒，道，「此人雖才華斐然，文意深遠，但字跡卻不算特別工整，由此足以看出，這的確是他閒時順手所寫！」
「是啊。」
林榮點頭之時，眼中一片深沉。
他早在調查郝博之的案子之時，就研究過不少此類文章。
這篇文章，絕對已經趕上進士的水準了。
並且，這還不是其全力所著。
換句話說，以此人之才，早就該中進士了。
仔細一想也對。
一個家境貧寒，勢必也不會有其他娛樂活動，只能終日在字裡行間研究，一埋頭就是幾十年的人，成就怎麼都不會低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將近五十歲的時候，才中了秀才。
若說其中沒有貓膩，誰信？
聽完林榮的解釋後，劉暉和胡不歸當即就明白了過來——先聖廟！
那裡面，才是真正的文章所在！
「林大人，我們明日就去？」
劉暉問。
「明天先四處走訪一下，然後再去。」
林榮點頭。
孔家玩兒得可真花啊……
一步步的查下去，他不信與蒼神相關的事情，就浮不到水面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