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才越說越是氣憤，最後更是忍不住，把桌子拍得砰砰作響。
「張秀才，你從不習武，手不疼嗎？」
林榮很淡定的問。
「額，想起蒼生即將飽受罹難之苦，我這點疼算什麼……」
「那你的手為什麼在抖？」
「額，其實還是挺疼的。」
張秀才面色一紅，連忙把手縮回衣袖。
「你說的順仁皇帝啊……」
林榮也被激起了談興。
「其實算是個好皇帝，他早年因為宮廷內鬥，流落民間長大，深知黎民疾苦；」
「所以他登基之後，收神道以入法統，立三司以鎮群豪，傳百藝以開民智，推新稅以解黔首……」
「這是他的四大功績，也正是因為這四項措施的強力推行，百姓的日子，比之於之前，才好了不知幾許……」
說到這裡，林榮心裡也不由生出讚許。
在順仁皇帝之前。
一直都是神道與皇權綁定，甚至神權還在皇權之上。
即便是人皇，每年也要耗資無數，用以祭天，也就是祭祀天下神祇。
神祇、皇室，以及下屬官僚世家，以極為複雜的方式綁定扭合，統治天下。
而天下黎民，不僅得供養皇室與官僚，最大的負擔，還是供奉神祇。
要知道祭祀神祇，除了豬牛羊三牲之外，主要還是人祀！
什麼童男童女多少對，什麼處子多少人……
只有神祇滿意之後，百姓才能得安寧，才能有風調雨順等等。
否則，神祇就會降下災禍。
這是常態。
而順仁皇帝登基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強力打壓神道。
廢除人祀，廢除人殉等制度。
神祇想要繼續享受人族香火念力修行，就必須獲得敕封，入大武法統，與人族公平交易。
你保一方風調雨順，瘟疫不生，百姓才供奉你。
至於想吃人什麼的，想都別想。
否則就是邪神，直接強力誅滅！
至於第二條功績，便是重整或建立了廠衛，應龍衛，以及六扇門，鎮壓天下各大門派。
最大程度減少了，掌握強大武力的存在，對普通人的殺戮。
而第三條功績，則是在天下各州府縣，分別建立學府，免費傳授百藝。
其中自然也包括習武。
大武百姓，不論貧富貴賤，皆可前往修習。
雖然傳授的，都不是什麼高深的武學，但對於普通人而言，也是彌足珍貴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整個大武王朝，所有武學典籍，甚至是啟蒙書籍，都是各大世家嚴格把控的。
普通百姓有資格接觸武道，亦或是能識文斷字的，總共也不會超過十分之一。
終生都只能是最底層，那些資質卓絕的，唯一出路就是去給世家門閥當狗。
同時，順仁皇帝還通過學府，建立了相應的選拔晉升機制。
底層百姓雖然依舊艱難，但也總算是有了上升的通道。
極大程度上打破了世家門閥，對權力的壟斷。
同時，為了增強百姓的信心與尊嚴，順仁皇帝就連官民之間的跪禮都廢除了。
隨之，上下級之間，甚至是君臣相見，也沒有跪禮一說了。
至於最後一點，推新稅……
那便是廢除了百姓的人頭稅，改收田畝稅，財產稅，經營稅等。
無產者，不得利，不交稅。
也是因此，短短几十年間，大武的人口足足翻了兩倍還多。
「這四項功績，古之帝王，但凡是做成任何一種，就是千古名君了，張秀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林榮淡淡道。
「我又沒說他之前怎麼著，我是說近二十幾年……」
張秀才的聲音，明顯微弱了許多，眼中卻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欣慰。
「那能有什麼辦法？」
林榮聳了聳肩，「老皇帝四項政策，把天下神道，門閥世家，宗門幫派等，都得罪了一個遍……」
「以至於，二十多年前，五凶蠻舉兵入侵，大武被迫迎戰，漠北一戰，八十萬精銳盡喪，國力大損，你讓他怎麼辦？」
「你是說，漠北一戰，順仁皇帝戰敗，乃是內患？」
「我可沒這麼說，張秀才，你這顆腦袋不想要了？」
林榮瞥了他一眼，頓時嚇得張秀才一個激靈。
這話，可不興說啊！
「那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啊，畢竟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張秀才又小聲嘀咕。
「他是能管則管，不過主要還是以苟為主，不抓住鐵證，是不會輕易動手的，免得再次激起反對勢力的拼死反撲。」
林榮咧嘴一笑，「就比如說這次江北府吧，他要真不管事，又哪裡會有這麼多人頭落地？」
「狗？」
張秀才迷了，臉上也微微一黑。
「就是隱忍，忍耐，靜待時機，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占據大義，取敵性命，斬草除根，不留任何隱患！」
林榮耐心解釋。
「哦，原來如此！」
張秀才恍然大悟。
林榮心情很好，一頓酒喝的滿臉通紅。
「張秀才，說真的，你祖上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能釀出如此美酒？」
「我之前去過一次皇城，就連皇城大酒樓的酒，好像都沒有你這裡的夠味！」
林榮話鋒一轉，問。
「嘿嘿……，這可是我的謀生活計，林大人就不要打聽了吧。」
張秀才頓時機警起來，搓著手笑呵呵的離開。
「對了！」
林榮面色一正，雙眼緊緊地盯著張秀才。
「我被合歡宗擄走的事兒，我再強調一遍，絕對不能傳出去，否則本官一定帶你去詔獄裡面住幾天！」
那可是他的人生污點。
他現在想想都有點後悔，之前不該告訴張秀才的。
不過話說出去了，後悔也晚了。
「豈敢，豈敢！」
張秀才連忙點頭。
不過臉色卻是有點不好看。
「不是，你怎麼回事，怎麼我提起合歡宗，你的臉色就這麼難看？」
「該不會是你沒管住嘴，把這事兒傳出去了吧？」
林榮黑著臉，目光逼視對方。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啊！」
張秀才大呼冤枉。
「那就好！你瞧瞧你那臉色，就好像是我沒給聘禮，就睡了你閨女似的。該不會是生病了吧？趕緊找個好大夫看看。」
林榮提醒。
「瞧林大人說的，我要是能有個閨女，只要林大人看上了，還說什麼聘禮啊，那是我祖墳冒青煙，可惜我沒這個福氣……」
「我去幫你催催菜。」
張秀才說著就出去了。
林榮不知道的是。
張秀才背在背後，藏在衣袖裡的手，一直都緊攥著拳頭，指節都已經發青了。
吃飽喝足，回家睡覺。
一直等到林榮離開良久，張秀才的拳頭才緩緩鬆開。
「吾道不孤……」
……
算算時間，沐休的時間也結束了。
一大早，林榮就起身前往千戶所報到。
「林老弟，恭喜恭喜啊，上面的獎勵剛才下來了，千戶大人讓你直接去找他即可。」
……
剛到衛所，便見到了馮百戶。
林榮謝過，便直奔冷千鹿所在的後院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