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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四章 讓步

2024-10-21 04:38:56 作者: 甲殼蟻
  「以死替還?」

  「宗師替宗師,大宗師替大宗師,可高不可低,一命抵一命,自免死罪,死罪一免,活罪便好處置。」

  梁渠舌頭打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響。

  「為什麼會有這種規矩?」

  「讓步。」

  「讓步?」

  老和尚失笑:「王子犯法,真與庶民同罪麼?」

  梁渠默然。

  「人力有窮盡,故有家、有族、有鄉、有國,夫與妻可和離,脈與脈可分根,人心不一,貪心不足,團結必有妥協。

  一方勢大,一方必讓步,固有以死替生之說,以免把人逼至絕路,徹底倒戈,倘無此舉,你以為,簡府主結果如何?」

  梁渠稍加思索,即刻浮現答案。

  「永遠隱瞞,假使事發,死,加入鬼母教或大雪山。」

  「有此舉呢?」

  「青州簡家死一位老宗師,簡中義回歸青州,再等時機?」

  「然。」

  竟然如此—.—.

  「簡家老宗師會願意嗎?

  「事已至此,多半鋪好後路,簡家本有三位臻象,願與不願,恐怕已非那位長輩能選。」

  「大師你———」

  梁渠知曉老和尚追殺邪僧而來,乍聞此事—」·

  金剛明王啊。

  「你去看看吧,探個究竟,問個明白。」老和尚雙手合十,「災氣之道,不該存於世間,我自欲除之而後快,然其與邪僧牽扯,不會不知我之存在,必有留手。」

  「好!」

  「我陪你去!」龍娥英開口,「對方既入宗師,多有危險。」

  梁渠自無意見。

  兩人同騎赤山,呼吸之間來到平陽府衙。

  此刻整個府衙全讓百姓圍住,議論紛紛,如有海潮,擁堵不堪。

  「簡大人是好官啊,平陽府治得多好,是不是中間有什麼冤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就知道他是好人?」

  「肚子裡的蟲是吧?」

  「欽!梁爺來了!」

  義興鎮離平陽府極近,加之梁渠的種種名聲,以至於府內人也全如此稱呼。

  梁渠沒時間打招呼:「勞煩鄉親們讓個路,教我進去!」

  「梁爺打探清楚,出來朝我們說說啊!」

  「能說自然會說。」

  「得嘞,快快快,讓讓讓讓,莫擋梁爺和梁夫人路!」

  嘿!

  人潮分開。

  梁渠稍稍留意了一下喊話之人,旋即和龍娥英快步躍入府衙。

  值班吏員見到梁渠,沒有阻攔,徑直放行。

  一路至中堂。

  「人怪齊的——」

  梁渠目光環視。

  平陽府的府衙高堂,如今讓三法司的統領公冶開飛端坐其上,中央「府主」簡中義跪坐,兩側緝妖司、河泊所的人全部圍滿。

  徐岳龍後頭再仲軾、再瓔、項方素等人全在。

  一群高官,提領當看客,頗有些持殺威棒吏員的意思,真活久見。

  柯文彬警見梁渠悄悄揮手。

  梁渠拉上龍娥英,儘可能低調地融入集體。

  簡中義目光不斜分毫,自顧自地進行闡述。

  「你下午去哪了?差點錯過大戲啊!」柯文彬問。

  「去江川縣看了看,現在是審話?審到了哪了?」

  「審了一小半吧,你運氣好,公冶開飛不敢審問宗師,是等咱們河泊所人提領和緝妖司統領全齊了才開始的。」

  「到底怎麼回事?華珠縣潰堤,真是簡————·府主幹的?」」

  「目前來看假不了,簡中義說,當初沙河幫的三幫主,其實是受了大雪山秘術《貪嗔痴經》的影響,放大了內心的暴虐和自毀傾向,才做出了毀堤之舉,所以根因在他。」

  「目的呢?」

  「收災氣,上等長氣,他憑此破的宗師,潰堤時沒收集完全,只有大半的絮,到了天水朝露,水族大戰,還有去年打完鬼母教的時候才勉強收集齊全。」

  梁渠咋舌。

  「為什麼要自認?」

  「他說自己也受了《貪嗔痴》蠱惑,步入宗師,溝通天地,精神靈明之後方才徹底醒悟,此前連蠱惑他的邪僧都被他殺了,作為收氣容器,貪慾上頭,身不由己。」

  「你信麼?」

  「聽上去像模像樣的,誰知道呢?反正你來之前就問到這,繼續聽下去就是。」

  中央的簡中義身著緋紅官服,頭頂官帽,一絲不苟,自述告一段落,朝北叩首。

  「罪臣簡中義,有負皇恩,有負黎民百姓,有負天下蒼生!」

  既沒有涕泗橫流,也沒有多麼悲傷,甚至顯得有幾分平靜。

  高堂上的公冶開飛反倒如坐針氈,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往下審。

  在場的世家公子哥,全從帝都豪門大族出來,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之輩?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沒見過?

  今天這個,真沒見過。

  甚至幾乎不用審,幾乎全是簡中義的坦白陳述,讓主簿一五一十地往下記就行。

  「來龍去脈已知曉,你那法碗——····」

  簡中義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大碗,放到吏員的托盤之中。

  梁渠目光微凝。

  說實話,若非表面紋路,幾乎看不出是人頭骨,大半鏤空雕刻,嵌滿黑色咒文,像一件異常精美的藝術品。

  「法碗,收攏災氣、厄氣之物,修為越高者越好,武骨資質者為佳,我曾貪圖梁衡尉、關百戶、戚刑提之頭骨,萬幸未曾鑄成大錯!」

  眾人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場內的天生武骨。

  梁渠面對同僚目光,頭皮發麻。

  有這檔子事?

  龍娥英握住梁渠的手,十指扣緊,把人拉到自己身後。


  安全感滿滿。

  項方素等人目露鄙夷。

  公治開飛順著詢問了不少細節。

  全程簡中義一副懺愧之人的模樣,期間並未主動提及「以死替還」之事「早有打算麼.」

  梁渠認真旁聽,眉頭漸皺,他陸續想起了一些此前沒有注意的細節,多是從再仲軾等二代口中得知。

  其一,青州簡家共有三位宗師,簡中義一脈的直系老祖已三百餘歲。

  其二,其直系老祖,世人曾傳行「扒灰」之舉,對象正是簡中義的母親!

  忘記是誰,好像是項方素,說昔日科舉,狀元本該是簡知縣的,但因傳言,聖皇考慮到影響不好,改成了榜眼!

  其三,簡中義重金拍下壽寶。

  壽寶用到了哪裡去,梁渠不太清楚,然事已至此,用不著明白。

  一個壽盡之人,一個新晉宗師,哪怕簡中義不提,簡家的另外兩位臻象恐怕都會主動「要求」吧?

  簡中義是不是早想除掉自己的老祖?

  廢物利用,一舉多得——·——·

  梁渠越想越覺得可能,越想越心驚。

  尤且事情可能不止於此!

  簡中義多半知道老和尚的存在,金剛明王,性情中人,該如何--」·

  來龍去脈全搞清楚,縱使平陽府內的同僚們無比震驚,審問也逐漸進入尾聲。

  簽字畫押,三法司統領命令吏員押入大牢。

  然鎖未及,簡中義再度朝北叩首三下。

  「乞望陛下開恩,准許罪臣苟存於世,以將功贖罪,不為活命,只盼用得災氣之性,尋出利害,剮除禍害,對得起天下蒼生!」

  「剮除禍害?」公冶開飛今天好似驚弓之鳥,下意識挺直腰背,「什麼禍害,莫要隱瞞,速速道來!」

  「大雪山欲血祭藍湖,污染淮江,再造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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