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燕歸巢
太陽西墜。
昏黃的陽光從窗格裡頭照進來,投下斜長的影子,侍從鋪上白布,恭敬地勘上琥珀色的美酒,深色酒液閃動波光。
酒未飲。
便已氮氬意。
「有勞牛宗師迎風冒雪,昨夜當真繁忙,不知牛宗師到來,未能遠迎安排,
接風洗塵,慚愧萬分,三天為請,兩天為叫,無奈聽聞牛宗師單落腳兩日,梁某隻得於今天特設宴賠罪。」
「聞名不如見面,梁宗師少年成名,謙虛溫謹,不以才地矜物,比傳聞中的更有神采!無愧我大順人傑也!」
浪雲樓天字包廂。
梁渠熱情宴請自南直隸送來玄黃長氣的牛姓宗師,蘇龜山居於上首,當個席陪客。
三言兩語的客套。
牛宗師「受寵若驚」
不是梁渠話說得多麼漂亮,多麼謙卑,他本以為是慣例的客套,吃頓飯,收些銀票了事,未曾想梁渠之喜悅溢於言表,感情真摯不似作假。
年關將至,異鄉異客。
大冷天的,三句話,暖到了他心底里。
「請。」梁渠扶出座椅,「牛大人快快入座,今個您是主客。」
「好!牛某人恭敬不如從命。」
暖爐烘烘,浪雲樓風景正好。
同一夕陽下。
梁宅臥房,方窗大開,冷風流通。
嘩啦啦。
江獺們持帚的持帚,擰抹布的擰抹布,疊作小方塊,個毛屁股從東抹到西。
木板光可鑑人,映照霞光。
打掃乾淨屋子,江獺分出四隻,一隻一角搬抬起架子床,獺獺開掀開筒卷,
趁機鋪上北庭特產的羊羔毯,又於床頭擺正血珊瑚,桌案上置放數隻紅燭香薰,
將打火繩塞到下頭的抽屜里。
「船老大幹什麼呢?」
「不知道啊。」
龍瑤、龍璃竊竊私語,觀望江獺進進出出,拎桶倒水,有條不。
平日裡打掃長老房間的全是她們,了不起算上常換床鋪的李大娘,今個梁渠居然一反常態,讓獺獺開來?
有古怪!
夜深。
紅紗里裹一團溫奢的光。
酒樓內的客人三兩散開,常有不盡興者,喚上門前船夫,丟幾個銅板,往彩燈招搖的畫舫上去。
冬日無甚魚獲,好些漁夫閒不下來,皆裹上蓑衣,好天寒地凍中來幹些接客送客的活,有的酒客半醉不醒,暈暈乎乎,出手多有闊綽,碰上一個便是大賺。
故每每見人出來,總惹得一片哄搶。
自然。
倘若碰上伴醉不給的,亦只能自認倒霉。
「舅爺!」梁渠喚來一位漁夫,攔住蘇龜山,「甥孫今晚有事,能不能勞煩舅爺,請您老挪步到府衙內對付一晚?」
蘇龜山半眯不睜,斜眼打量梁渠許久,見其臉色微紅,似有恍然,食指輕點。
「呵,我說你小子今個不大對勁,大早上起來好一通打拳,上下跳,像廬山上的孫,怎麼,純陽童子功煉至大成境了?」
「親舅爺!」
梁渠雙手合十。
「倒也知道害臊。」蘇龜山躍到小舟上,撫動白須,「今晚的帳———」
梁渠掏出碎銀,丟給船夫:「同牛宗師一般,有多少算多少,全掛小子身上!」
「船家,趕上前面那艘。」
「好嘞,您坐穩!」
船夫引了炭火爐子,撐蒿破開影月,穿插於小船縫隙之間,漾出層層漣漪。
嘩~
白沫紛紛,水流逆卷出漩渦,破碎月光。
添完水,龍娥英從竹筐里夾出幾枚火石,投入熱池。池底茸茸的墨藻緩慢覆蓋、吞食,水溫逐漸升騰,於月色下蒸騰出白霧。
脫鞋入屋。
隔間內。
衣裳褪盡,落至腳踝。
龍娥英紮好青絲,跨出衣堆,包裹上棉白浴巾,步入汗蒸房,靠坐於木凳上,閉目休憩。
未幾。
房門洞開,少許隔間冷風捲入。
忽有人攪動白霧,並排挨坐。
水霧朦朧。
龍娥英腳趾抓地,汗毛微微豎立,挨坐來的不是龍瑤、更不是龍璃,觸感不同,比她們高大,比她們堅硬,更比她們熾熱。
白霧流動。
汗水從脖頸滲出,順沿曲線滑落。
龍娥英捏緊棉巾,輕吐一口氣,鼓足勇氣睜眼。
兩人靜默著,掩在霧裡。
呼吸相聞。
心臟不約而同地加速跳動,臉熱的發燙。
指腹被指甲掐出印子,龍娥英抿了抿唇,輕輕靠到身邊人的肩膀上。
滿鼻子都是淡淡的芬芳,此時木屋內尚未添水,偏偏像有溫水在身下起伏,
每個毛孔都放鬆地舒展。
梁渠轉頭。
髮絲黏到龍娥英的額角上,有些凌亂,水霧均勻地貼到肌膚上,從圓潤的肩頭,到為浴幣掩住一半,微微起伏的飽滿胸口,皆瑩瑩泛光。
要什麼雪豬油。
根本用不到。
他想。
「呼!」
白霧擾動。
梁渠長吐一氣,忽地起身。
左手環住龍娥英腰身,右手攏住大腿,五指指縫間擠出豐滿軟肉,混著汗液和水珠的掌心一路膩滑到腿窩。
讓粗糙掌心擦過的肌膚火辣,龍娥英心跳到胸口。
砰!
梁渠正了正身位,一腳端開木屋大門,踏行白霧,大步往臥房去。
抄手遊廊。
拿上換洗衣裳的龍瑤、龍璃瞪大眸子。
她們親眼目睹了燭火自房間內點亮,獺獺開從屋裡跑出,其後長老橫抱住龍娥英,二人各裹一件棉巾,渾身冒涌滾滾白煙,閃身進屋。
這這這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二人立原地,手足無措。
突然。
龍璃思緒一跳,快步跑到臥房前,用力拍窗。
「長老!千萬記得墊一塊白毛巾!千萬記得啊!」
房間內氛圍一尬。
半響。
梁渠瓮聲瓮氣。
「知道!」
龍璃鬆一口氣,拉上龍瑤大步往木屋裡去。
「為什麼要墊一塊白巾?」龍瑤問。
龍璃張了張口,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哎呀,反正就是規矩!規矩就是這樣!」
臥房內。
燭火幽幽,梁渠和龍娥英對視,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笑上許久。
房間裡又只餘下呼息。
殷紅的臉更紅。
身體裡每一根血管都漲漲的,像淌動滾水,流動岩漿,燒心的灼熱蒸發掉了不多的水分,嘴唇乾得皸裂出白皮。
梁渠解開浴巾,白巾鋪開,蝴蝶一樣張開翅膀,他望著胸脯從柔白變得粉紅,再往上,龍娥英整張臉同醉了酒一般,暈出熏熏的香。
眸光對眸光,下意識錯開,俄爾,又忍不住對視,忍不住去望,像只透明的大手。
他能觀察到瞳孔的邊緣在顫動,因興奮而擴張覆蓋整個虹膜,
他能感受到被用力握住的手腕,因指甲的嵌入而微微發痛。
他更能觸會到那一陣放軟,一陣收緊的小腹。
美。
他俯首下去,吮住朱唇。
心臟輕快的跳動落入掌心之中。
龍娥英抓住床單,纖白的足弓繃緊。
大地一片寂靜。
世界一片黑暗。
偶有流星劃破黑暗,刺入銀河。
燭火幽幽地跳,氮氬出灼灼熱浪,血珊瑚的紅光閃動不歇。
屋檐下,燕子收攏羽翼,抖落身上細雪,回歸溫暖的巢穴。
燈輝輝。月微微。帳暖香深春漏遲。夢回聞子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