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大祭異變
次日,姜天子之令傳回神都,大祭之日被定下。
當日下午,有神行太保千里奔行,傳回捷報,驃騎將軍殷屠龍於日前伐山破廟,已是攻破上清派,現正收攏宗派底蘊、典籍,押解俘虜回返。
一時間,朝野皆喜。上清派被破,也代表著大戰的徹底完結,戰爭的陰霾也該是遠去了。
數年以來,先是雍州大旱,隨即赤眉軍造反,再梁州大災,太平教造反,梁州之人或死或逃。之後雍州大戰又是死了不知多少人,且結束後沒多久,又有天子登基,越王姬溫請出聖德太子姬繼稷,討伐篡朝天子。
現在姬繼稷是寄了,三州之地也平了,上清派也是破了,九州終是一統,朝野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百姓又不是天天刷新的NPC,死了就是死了,短時間內根本補不上來的。數年來合起來能以億計的傷亡,可是讓朝野都積蓄了不小的壓力。
現在好了,九州重歸一統,不說彈冠相慶,但神都已經是肉眼可見的熱鬧起來了。
到了大祭前一日,太學祭酒坐著外表樸素的馬車,低調地經過神都城外的坊市,他四目微闔,傾聽著車外的歡慶之聲,低聲道:「百姓思安,大亂之後,大治將來,天子之名望將達到巔峰。」
這種時候就算是天子說想娶師傅,民間都可能只會引為笑談。
當然,只是可能。
老人難得地在心中八卦了一下。
他有自己的情報渠道,並且當初天璇和雨師元君兩人相鬥之時,老人也是在遠方看著的。
「若是天子能夠接納天心,那就好了。」一旁的蕭秩接言道。
大亂之後有大治,且看當今天子之手段能力,就算不能讓大周迅速拉回原來的鼎盛,至少也不會變差。奈何······天子通過不知名的手段保住了人性。
就算是眼下天子是個明君,也不能保證他不會變。
尤其是甲子大限到來時,再如何英明的人都可能在死亡之前變得荒唐。
實際上,就算是沒了壽數大限,當今天子也依舊是有可能成為昏君。當時間的跨度拉長到以百年計後,無論是怎樣的人物都可能發生心境上的變化。
時間,便是這般無情的東西。
太學祭酒一直以來推崇歷代天子,便是因為他們永遠不會做出禍害社稷之舉。當今天子再如何英明,都不可能在這方面超過歷代天子。
所以,太學祭酒是有理由反對當今天子的。
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難不成學越王姬溫那樣造反?
天君都敗亡在天子之手,更別說他人。當今天下,還有誰能阻止天子?
蕭秩這般想著,看向了太學祭酒,卻見自己的老師始終神色平靜,不動如山。即便是人生之大願難以完成,也依舊不見負面情緒。
這等養氣功夫,令得蕭秩也不由隨其一同平靜下來。
「靜心,凝神。」太學祭酒淡淡道。
「是。」蕭秩點頭。
師徒二人對話之時,馬車已是出了坊市,順著官道疾馳。
這一次大祭因為要祭祀戰死之英靈以及死難之百姓,不宜在皇城之內舉行,
便設在了神都外的圜丘台。
圜者,天也;
丘者,地也。
圜丘台也可稱之為天地台,乃是天壇之外的又一大祭祀場所。
馬車接近圜丘台三十里地時,就已經有守衛的禁軍來查看身份,之後重重檢查,這才來到圜丘台。
此時,早就有禮官在周邊布置,見到主管祭祀的奉常,也就是太學祭酒到來,立即就有禮官來見禮,並送上關於大祭的摺子。
太學祭酒一邊接過摺子,一邊問道:「陛下至否?」
他說著,看向不遠處的具服台。
那裡有一座小小的金殿,天子在大祭之前便落腳於金殿之內,並在此更換袞服。
「還未至。」禮官回道。
也就是說,天子還在鼎湖派了,還有未來皇后,還有公孫家主·
以前不知道天子的情況也就罷了,現在既知道天子未失去人性,又知天子的師門關係有一點複雜,太學祭酒就有些懷疑天子可能不需要等到未來,現在就要成昏君了。
他微不可查地眉頭微皺,同時觀閱摺子,卻見那人員安排上還有墨門矩子墨玄空之名。
這天子,赫然是要將墨學快快扶起來,與太學打對台。
太學祭酒面色不變,在指出幾點疏漏之後,便讓禮官過去繼續布置了。
之後,太學祭酒又是遠遠看了眼具服台,只見那台前有身著紅衣的女侍守著,應該是長公主先到了。
他見狀,便也沒去具服台看一看,便往其他處去了。
具服台就是換衣裳的地方,長公主入內,許是要提前換上大祭時穿的禮服,
作為太學祭酒,他自然是不可能去的,甚至連詢問都不行,
在這一方面,太學祭酒還是相當有顧忌的。
只是太學祭酒不知,此時具服台上的金殿之內,就有人在看著他的言行。
昊天鏡投射出虛幻的影像,將太學祭酒的言行給照見,而在禮官口中還未至的天子,此時就在金殿之中,和長公主一同看著太學祭酒。
「怎麼?你懷疑大祭酒對你有反意?」長公主看著鏡像中的太學祭酒走開,
向著姜離詢問道。
「是否有反意,朕不在乎,朕在乎的是他背後是否有人。」
姜離看著鏡像,淡淡道:「就在前兩日,朕抓住了一個敵人的痕跡,懷疑他在朝中可能有援手,大祭酒便是懷疑對象之一。」
或者說,是唯一的懷疑對象。
除了他之外,其餘人就算是當了臥底,也是礙不了大局的。
「大尊?」長公主立即問道。
能夠讓姜離在意的敵人,當今天下可沒有幾個。甚至可以說,在目前,這樣的敵人應該就只有大尊了。
其餘的強者,比如業如來,他還未有進神州的跡象,甚至聽說最近佛國的干佛山時常可見佛光和魔氣並行,懷疑是那位火宅佛獄之主正在千佛山進行修煉。
業如來此前雖被稱之為「魔」,但他本身卻是實打實的佛門根基,完全脫胎自覺者之體。便是容納了大自在天主道果的傳聞,也在業如來和覺者的關係曝光後被打假。
但是,他現在卻是真正容納了作為佛敵的波旬之道果,又奪了覺者之軀,佛魔一體,在外人看來定然是需要進行修煉融匯的。
且在另一方面,佛國還有兩位二品之真靈存在,業如來也應該以他們為主要對手。
所以才說,大尊會是姜離目前唯一的強敵。
而只要有關大尊的消息,長公主定然關注。她對大尊恨之入骨,哪怕是已經坑過大尊一次,也沒有消除她心中的恨火。
「不是大尊。」
姜離否認,「是另一個還不知道身份的敵人,便是他指使著旱和天君合作的。」
「真的?」
長公主有些懷疑真假,但姜離說得有理有據,她倒也指不出什麼虛假來。
她沒有追問,只說若有需要,她可以出手,然後又問了下天璇和公孫青玥什麼時候來。
「大概下午時會到。」姜離心念微動,回道。
「下午嗎·
長公主神色平淡地道:「那便另外選個閒暇時間,請天子來南離宮一敘吧。
至於談什麼?
當然是談朝政了。
最近的朝政可都是長公主代為處理的。
姜離能夠有閒暇在外頭跑,少不了長公主的相助。
說罷,長公主便離開了金殿。
姜離看著金殿的大門緩緩關上,也是不由得有些無奈。
「唉,男人啊。』
時間慢慢來到了次日,也即是大祭的這一天。
這一日艷陽高照,帶著炎炎熱氣,正是典型的夏日氣候,卻是正合大周以及當今天子之火德。
姜離從具服台上的金殿中出來,莊嚴的十二章袞服在身,令得下方群臣齊齊行禮。
天璇和公孫青玥皆是一襲宮裝,一者戴面紗,端麗威嚴,一者戴鳳冠,雍容高雅,跟在姜離身旁。
至於雨師元君,則是作為鼎湖派的長老,跟在後面一些的位置,一襲幽藍裙裝,顯得相當低調。
隨後,就見一道火光東來,劃空一圈後,一道道流光從空中投下,現出了一個個天兵的身影。本該在不久之後回返的天兵,被殷屠龍用人種袋直接帶了回來。
天兵在早就安排好的空處列陣,而火光則是飛落到具服台前落地,現出了小道人的身影。
「見過陛下。」
殷屠龍如同大人般行禮,道:「上清派餘孽已是悉數誅除,臣率大軍來向陛下匯報。」
姜離的自光落到下方,卻是沒見到預料中的孫猴子在。
「這猴子哪裡去了。
孫猴子不受占算,姜離也沒法把握他的所在,之前還以為他文是找殷屠龍玩去了,現在看來,這猴子也不知跑哪裡野去了。
說不定,都不知道姜離舉行大祭的事情。
心中忍不住腹誹,表面上,姜離從具服台下來,扶住殷屠龍,道:「愛卿辛苦了,來,隨朕一同祭祀我朝英靈。」
作為姜離指定的軍方工具人,殷屠龍之後會在明面上掌握軍權,又是自家的師兄弟,姜離自然是不吝於表露親近,把他的地位給抬得高高的。
另外,這位殷師兄如今雖然已是三品強者,但是這氣度威嚴,
只能說有點不夠,還是需要姜離多多幫襯的。
殷屠龍之後,又有墨光湧現,墨門矩子墨玄空到來,拜見天子,並匯報三州疫病情況已經接近解決,讓百官吃了個安心丸,齊齊向著天子恭賀。
姜天子也不嫌墨門矩子一身麻衣,同樣是親手扶起,對墨門讚許不已。
雖未說要將墨學列為官學,但態度已經是表露出來了。
之後,姜離就要與百官一同前往圜丘台。
侯在具服台附近的太監舉著華蓋,撐著黃傘快步走來,跟著姜離前行,百官則是在左右跟著,待姜離走過之後再行跟隨。
然而,也就在姜離將入圓丘台時,天色大變。
原本艷陽高照的天空出現了一團團陰雲,狂風捲雲殃雲,扭轉成一個道理的漩渦,其深處仿佛通往蒼穹極處,無限深邃。
地上的百官群臣同時面色不變,大祭之日發生這樣的天色,可不是什麼好徵兆啊。
而且,觀那漩渦捲動出明顯的波紋,乃是空間的漣漪,絕對是有強者在行手段,此次大祭顯然是不會順利進行了。
「天色倒是變得挺快的啊。」
姜離看向天空,卻是笑了出來,不見憂色地搖頭,道:「不過,朕不太喜歡這天色,還是變回來吧。」
話音落下,天象被硬生生地扭轉,漩渦如同時光倒流般恢復,就連殃雲也在倒退消散,就在轉眼之間,異變的天象就要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但是,對方會在此時出手,也是有其依仗,當天象倒退變回之時,無形之力自蒼穹之上壓下,與扭轉天象的力量碰撞。
「轟!」
天空如同炸開一聲雷霆,激烈的氣浪如同狂潮,即將轟盪萬里長空,然而那氣浪越是擴散,就越見衰弱,前後不過是數息時間之內,就歸於平靜,現出萬里無雲的天空,露出高照的艷陽。
就恍如是有無形的限制固定著蒼穹,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把天空變回原來的樣子。
這,自然是神通!
天子的神通!
即便是以力相抗,還是沒法阻止天象的變化,在這大周的核心地帶,在神都附近,姜離的話語儼然是要變成天地自然之理,不可違背。
神通甚至將天空的空間給固定,禁止外力的進入這片空間,也禁止他人抵達天空。
「繼續。」
一眼扭轉天象的姜離面色平靜,只道一聲大祭繼續,就向著圜丘台走出,步履平穩,每一步都是平等的距離,不見絲毫倉促之意。
「咚一一蒼穹之上不見異象,卻有洪鐘大呂般的聲響出現,就好像有人在天穹之外震擊蒼穹,欲要打碎這處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