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私家車緩緩駛進B市的一處經典歐式莊園別墅。
坐在後車座上的人側頭向窗外望去,一雙細長冷艷的瞳眸透著慵懶的疲乏。
車輛穿過地下一層會客區建築物,一個轉彎,就在後側方的中餐廳門前停下。
司機透過後車鏡看了眼正閉目養神的人,又看向窗外已經等待著的傭人,再三斟酌後,小聲提醒:「大小姐,到家了。」
「好。」
少女稚氣未脫的音色裡帶著一絲的懶意。一個哈欠的間隙,後車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
她將一旁的書包遞給伸手來接的傭人,姿態閒散的走下車,漫步朝裡面走去。
不同於以往,今天家裡格外熱鬧,她剛走到玄關處,就聽到最裡面的餐廳傳來一陣笑聲。
或者說,除了逢年過節外,家裡鮮少會出現這種歡鬧的情況。
她繼續閒庭信步般走進用餐廳,就看到一群傭人正圍著一個小女孩,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各種玩具。
小女孩正怯生生的看著眼前逗自己玩的大人,在聽到前面傳來的動靜後,立刻滿懷希冀的看過去。
白懿看著那雙猶如琉璃般清亮透徹的琥珀眼眸,直覺的感受到裡面透出的失望微茫。
問:「這個小孩是誰?」
一直跟在她後面的傭人小心回答:「這是先生和夫人帶回來的。」
白懿以為又是媽媽親戚那邊的哪個小孩,也沒過多在意,徑直走過去在長長的餐桌前坐下。
她們家用餐時間一向很準時,父母這會也應該過來了。
幫廚阿姨剛將飯菜擺好,她就看到父母走進來的身影。
一直沉默不語的小女孩在看到他們後,立刻邁著小長腿跑過去。
白懿這才算仔細打量了小孩一眼,怎麼也猜不出這個腿長臉小,長得的如同洋娃娃一樣的女孩會是哪家親戚的。
畢竟她媽媽那邊莫名其妙來攀親戚的人多了去了,不過像這麼漂亮的孩子還真是第一次見。
時語在小女孩跑過來的時候,就立刻快步走過去接住她,眼裡滿是慈愛的笑容:「約晨,慢點跑,別摔到了。」
寧約晨緊緊的摟住她的脖子,奶聲奶氣的說了聲:「不會的,時姨。」
一旁的男人看著老婆臉上許久未有的笑容,心裡鬆了口氣。
目光在轉向她懷裡的孩子時,卻是複雜不已。
時語抱著寧約晨在餐桌前坐下,滿懷慈愛的撫摸著她的柔發。
溫聲細語的問:「約晨喜歡吃什麼?阿姨給你夾。」
寧約晨對著滿桌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眨了眨眼,對上對面姐姐投過來的冷凝神色,小聲回:「都可以的,我都喜歡吃。」
時語注意到她視線落在餐桌上的一碟甜品上,伸手將其端到她面前。
語氣寵愛:「乖,約晨先吃一小塊糕點墊墊肚子。」
「好,謝謝時姨。」
白懿看著小女孩小口吃著手裡的甜品,眸光里映出媽媽溫柔慈愛的神情,手裡正用餐的動作微微僵硬住。
這是自己從未感受到的溫情。
也是生平第一次,她在自己親生母親身上看到一種來自於母性光輝的柔軟愛意。
片刻後,她開口問:「這是誰家的小孩?」
時語所有注意力都在寧約晨身上,根本沒有聽到女兒在說什麼。
坐在她身旁的白靖遠心裡臉上閃過猶豫神色,最終也只是回答女兒:「這孩子是你你媽媽…朋友家的小孩。」
白懿繼續問:「什麼時候送回去?」
時語終於轉移目光,正視著自己的女兒,語氣輕淡:「不送回去,約晨以後就住在我們家了,你要將她當作親妹妹一樣對待。」
白懿放下手裡的刀叉:「她姓什麼?」
「她叫寧約晨,你以後要跟她好好相處。」
「她姓寧,我姓白,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互相不認識,我為什麼要將她當作親妹妹對待?!」
「白懿。」
時語有些不滿的看著女兒,微微加重語氣:「她剛滿六歲,你比她大五歲,應該像姐姐一樣照顧她。」
「我沒有這個義務。」
時語看著女兒一如既往冷淡的神色,心裡倒也毫無波動。
畢竟她對這個從骨子裡就完美繼承白家人冷血基因的女兒,打從心裡就沒有喜歡過。
她憎恨自己的丈夫,厭惡這個如牢籠般窒息的「家」,所以對自己的兩個親生孩子,也未曾產生過一絲一毫的母愛之情。
回憶起女兒以往的一些行為,她出聲警告:「你的確沒有照顧她的義務,但是你絕不能傷害她,知道嗎?」
白懿沒有回應,只是盯著她懷裡安靜乖巧的孩子看了幾秒,然後起身離開。
待她離開後,白靖遠才開口:「你再怎麼恨我,也不應該這樣對我們的孩子。」
時語說:「當初你逼我生孩子的時候,我就說過我不會愛她們,亦不會盡到所謂的母親的職責。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白靖遠自食惡果而已。」
白靖遠視線再次落在她懷裡的孩子上,似是自言自語:「確實是我的錯,這個孩子的到來如果能讓你開心一點,那就留下來。我會好好待她。」
「你最好說到做到。」
「我承諾給你的事情,從未食言過,這點你應該相信我。」
「我和你之間,從未有過信任可談。」
白靖遠看著她,眼底浮現傷痛之情,最終也只能化為一聲嘆息:「時語,在未見到這個孩子之前,我從沒有後悔過自己當初的行為。」
他聲音漸漸飄遠:「可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對我們的孩子好一些。其他的,我都不會再逼你。」
時語雙手有意無意的捂住寧約晨的耳朵,目光柔和的看著她乖巧吃飯的動作。
聲音卻是毫無溫度:「白靖遠,我不會拿自己的親生孩子報復你,我的確對他們產生不起任何的母愛。所以我才說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在自食惡果。」
白靖遠靜立在原地,眉宇間再也沒了年輕時的凌厲強勢,只剩下經過歲月沉澱後的平和肅穆。
良久後,他萬分無奈的輕聲嘆息:「時語,我在強行娶你進白家的那一天,就做好了被你記恨一輩子的準備。」
他駐足在原地,深深地凝視著自己愛了半輩子的女人,再開口時滿是滄桑。
「只是,我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那麼的愛她,念她,甚至從未停止過對她的關注。不然這個孩子也不會這麼快就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