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邪教斂財的官員,與官員勾結的商人,以及各自的狗腿子。
多達二百多人的大型行刑現場,在這江南史上頭一回。
其中主犯程歲和那些商人三族連帶,重現了十幾年前權傾朝野的督公在位時的肅殺絕凜。
十幾年間,不曾有過這麼重的刑罰,江南青州一時間『聞名』天下。
圍觀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交頭接耳的討論,從十幾年前肅寧衛動不動就抄家滅族說起。
這十幾年朝廷仁政,導致天高皇帝遠的這些官員也都膽子大了起來。
誰想到啊,報應這麼快他就來了!
這些事情都交給了太子去辦,皇上與皇后樂得清靜不說,甚至混入了人群里裝圍觀群眾。
稀奇於此次沒聽到有人暗地裡罵蘭懷聿心狠手辣的,畢竟早在多年前,肅寧衛一旦行動抄家滅族,總有那麼一些人把自己當成了菩薩批判他狠辣。
由此可見,廣大民眾的精神境界也跟十幾年前不一樣了嘛。
遙遙的看著高處坐在官帽椅上的太子殿下,距離遠,他坐得位置又高。
一個少年流露出的睥睨,叫人生出一種他天生是個帝王的感嘆來。
之一微微歪頭靠近蘭懷聿,「他跟你以前可真像。」
他也低頭湊近她耳朵,「是我的兒子,當然像我。」
「……」
好吧,她說廢話了。
只是她兒子從小脾氣挺好的,從不像蘭懷聿似得冷淡示人。
可現在他這模樣,就跟當年蘭懷聿坐於高處監斬時的模樣極為相似。
大概,這就是遺傳的力量吧。
砍頭,場面血腥,但威懾力極強。
看那些陪同太子殿下一塊兒監斬的官員們臉白腿發抖就知道都嚇成什麼樣兒了。
小摸小貪的,罪不至死。可觸犯了皇上的底線,那就是全家都得死。
看樣子,他們應當會很久很久都老老實實的,不會渾水摸魚投機取巧。
行刑完畢,兩個人也隨著人流慢行。
手牽著手,驀地瞧見遠處紀朵兒和紀芸兒姐妹倆。
她們身後還跟了幾個下人,是他們家派來的,看樣子是要接她們回家了。
走了幾步,紀朵兒停下扭頭往後看。那高處的人已經不見了,她自然沒找到自己想看的人。
帶著稚嫩的奶呼呼的臉龐有幾許失望,最後和姐姐慢慢走到馬車前,上了馬車後很快就走了。
之一和蘭懷聿看到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各自笑了一下。
小姑娘那期盼又失望的眼神兒騙不了人。
青春年少可以理解,但一想到發生在自家崽的身上就……有點兒好笑。
紀家的馬車走了,能夠看到有人跟上去了,正是太子殿下派出的人。
他說要先盯著兩三年,確保紀芸兒不會做壞事,小子還是說到做到的。
江南這地兒的確是水土好,這個時節每天的空氣都溫潤到讓人覺著舒坦進骨子裡。
蘭懷聿兒時跟蘭懷槿曾住過的宅子還保留著,每年都有人特意從京城過來修繕,保持著跟三十年前差不多的樣子。
自從先帝去世後,蘭懷槿終於也踏上江南的土地了。
跟青楓和慶兒一起,也是回到這裡住一住,在房間裡還能看到他們曾住過的痕跡呢。
這院子跟京城梧桐巷裡的很像,簡簡單單,院子裡弄了個擋雨的木亭,手工做的桌椅。
之一旋身坐下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桌面,「你小時候就趴在這兒學習吧?」
蘭懷聿揚眉,褐色的眸子帶著笑意,「這麼聰明?」
「看桌面,有用尖利的東西刻過的痕跡。我跟之二小時候也幹過這種事,吃飯的桌子都畫出界限來。
他若是胳膊過界了,我就打他。」
「……」
他當然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什麼桌子椅子從小自然是獨享,蘭懷槿又不會跟他搶。
一時間的,他也不知是不是該羨慕從小遭之一毒打的之二。
「走吧,去看看你小時候睡過的床。跟我說說,你兒時尿床的時候多不?」
蘭懷聿立即抬手掐住她後頸往自己懷裡撞,「從未。」
之一才不信呢,抬眼看他時滿眼促狹。
他不滿意她的眼神兒,忍不住低頭咬她腦門兒。
兩個人鬧到了房間裡,床還是以前的床,但被褥什麼的都是因為他們倆要來剛剛鋪上的。
之一先查看了一下床,復又看了看蘭懷聿這身高。
「看得出來你只在這兒待到十幾歲,否則以你這個身高體型這床得被你在夢裡蹬碎了。」
「不至於,這床很結實的。而且能睡兩個人。」
說著,他卷著她的腰直接躺下了。
這就是給少年用的單人床,兩個人擠在上面緊巴巴的。
枕在他手臂上,呼吸間聞到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兒。
他的呼吸吹在額頭上,暖暖的痒痒的。
「咱們在這兒多住些日子吧。」他低聲說。
之一閉著眼,眼睫動了動,「嗯。」
「上世時你坐上了後位,我有一瞬間生出過把你擄走帶到這裡藏起來的想法。」
「嗯?」
她忽的把眼睛睜開,盯著他不眨眼的看,示意他再展開說說。
他笑了笑,「但當時知道你就是迎風,武力值過高,我試想了一下失敗的可能性比較高。」
所以就放棄了。
再說他那時覺著她化名迎風出生入死,可能就是為了坐上後位,往後享盡榮華富貴。
他若把她帶走了,那豈不是讓她白忙活一場,哪怕自己把她困住了,想必也得不到她的愛。
相反還會恨他吧。
之一對於上一世他所經歷的這些心理上的折磨一概不知,哪怕在一起這麼多年了,聽他說時仍舊覺著心內酸澀。
手指落在他臉上輕輕地摩挲,「辛苦你了。幸好我們又重新來了一次,若不然咱們倆的結局都不會多好。
那時我覺著皇宮可真無聊,我可能哪天就給悶死了。
而你呢,身體又是真的不好,肯定也活不長。
重新來過,我不會無聊致死,你的身體也好了,咱倆都能長命百歲。」
蘭懷聿低聲的笑,抓住她的手指頭放到唇邊親親,「確實,若不是與你天作之合捆綁一起,我的身體也不會好轉。
此事就是這般神奇,王太醫父子研究了這麼多年也沒研究明白。」
之一揚起臉貼近,仍舊清透的眼眸緊緊盯著他,把他印到自己的瞳孔深處一直滿滿的裝在心裡。
「就是因為我們是天作之合呀!」
再好的神醫也找不出因由來,只因為他們是上天註定。
他也不由彎起眉眼,收起手臂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嗯,天作之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