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天地,萬物寂寥。
羅冠沐浴更衣後,緩緩入眠。
不久後,他意識醒來,看了一眼所在環境,此處已不是蕭家,而是當年的天擎聖宗夢境。
他入夢了!
天空之城。
羅冠起身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熟悉的景色,他等了許久,卻沒等來自己想找的人。
這已是第三次了。
突然,羅冠指尖輕輕,敲擊幾下窗戶,輕聲道:「周然師姐,我知道你在這裡,所謂事不過三,何必一直避而不見呢。」
「吾以元初位格,請師姐現身!」
他拱手一拜。
幾息後,一聲輕嘆響起,周然憑空出現,皺著眉頭,沒好氣的瞪他,「你這人,真是強人所難,既然知道我不願意見你,還要一而再三。」元初一拜,可不是輕易就能承受,她頭疼無比
羅冠道:「師姐,你終於出來了,是小弟不對,日後定當向你道歉。」他表情凝重,「但如今,我的確已別無他法,還請師姐幫我。」
周然苦笑,「你堂堂元初之主,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有什麼辦法?羅冠,需知生死定數,人力難違啊。」她早就知道羅冠的目的,才不願與之見面,實在這救人之事,她也束手無策。
「師姐乃夢主,天地靈妙存在,竟連你都沒辦法嗎……那師姐可知何處存在能救人……無論何等辦法,我都要一試……」羅冠看著她,冷靜、沉穩眸光,此刻竟微微顫抖。
周然沉默幾息,「傳聞諸宇宙維度之間,有一處天醫傳承,但其行蹤縹緲不定,難以尋覓……」她抬頭,「羅冠,且不說天醫神秘,幾乎無人能找到,即便你真有辦法,如今的局勢,你難道要出去?」
「天醫?好!多謝師姐,我記下了!」
「哎!我可不是讓你去啊,你這人是不是,聽不懂話啊?小青天外面,群虎環伺,你現在出去就是找死?小羅冠,我勸你看清現狀,別被『孝』字沖昏頭腦,真會死人的……」
「多謝師姐提醒,小弟心意已決。」
啪——
夢境破碎。
夜色中,羅冠醒來,起身來到窗前,見明月皎皎,「天醫傳承嗎?不論成與不成,都該早日動身了!」但在離開前,得想辦法穩定住,母親的狀態。
三日後。
羅冠與玄聖等人,商議許久,勉強找到了一個,可以續命、存生的辦法,正揉著眉心,緩解頭腦酸脹時,有人恭敬通傳。
「元初主大人,青桐院遣人來請。」
青桐院是蕭慶陽如今,居住的地方,羅冠臉色微變,強大心神瞬間感知,母親氣息穩定,並沒有意外。
「知道了。」
他起身,看著眼前幾人,「玄聖大人以及諸位,勞煩你們繼續完善,我先過去一趟。」
「恭送元初主!」
很快,羅冠來到青桐院,「哥!你終於來啦,這幾天你忙什麼呢?我都沒見過你幾面。」
蕭歡歡跑過來,滿臉歡喜。
「有些事情處理,你不好好修煉,怎麼也跑來了?」
「哎呀!你怎麼一見面,就催我修煉啊,好累的!這幾天,我真的很努力……再說了,今天是娘叫我來的,嘻嘻,哥哥你猜一下,可是有驚喜哦?」
蕭歡歡口中的驚喜,是蕭慶陽親自下廚,在蕭輕眉的配合下,做了一桌子的菜。
她取下圍裙,拉著一雙兒女入席,「快,都來坐下,嘗一下我的手藝。」她表情,略微頓了下,「說起來,我兒與歡歡至今,是第一次吃到娘做的飯,是我這個做娘的不稱職,讓你們受委屈了。」
「娘,您別這樣說,我跟哥哥都好好的,咱們以後每天都在一起吃飯。」蕭歡歡紅了眼圈。
羅冠點頭,「歡歡說的對,娘您如今身體不好,情緒不可過度起伏,以免傷身。我們一家人,今日團聚於此,已是天大的幸運,該好好吃頓飯才是。」
蕭慶陽擦了擦眼角,點頭道:「是該一家人,好好團聚一下了,這樣的時光,我已期盼了數百年。所以今天,娘請了一個人來,羅冠你不許生氣,能不能答應我?」
羅冠略微沉默,輕聲道:「好,今日都聽娘的。」
蕭慶陽面露喜色,拍了拍手,「輕眉,快把大哥請來,如今這世上真正的血脈至親,也只有我們幾人了。」
很快,蕭輕眉帶著,略有幾分忐忑的蕭青意到來,他急忙行禮,「拜見元初之主!」
「大哥,今日是家宴,不講身份。」蕭慶陽請他入席,看向羅冠,「當年的事,都已過去了,他終歸是你的舅舅,或許你心底還有幾分怨氣,但答應娘,別恨他,也別很蕭家,好不好?」
羅冠點頭,「娘說怎樣,就怎樣。」他看著蕭青意,淡淡道:「過往舊事,便就此揭過。」
「好!」蕭慶陽舉杯,她今日精神格外好,此刻喜氣洋洋,「來,我們一起喝一杯。」
蕭青意連連點頭,面露喜意,看向蕭慶陽的眼神,充滿了感激與愧疚。
不論如何,終歸是蕭氏無能,是他這個做哥哥的無能,才連累妹妹落得今日地步
或是大起大落,或是心頭悲喜,不過喝了幾杯酒,蕭青意就有些醉了,他跪在地上,在蕭慶陽身邊嚎啕大哭。
蕭輕眉起身,眼圈微紅,「姐姐,我先送大哥回去,你們慢慢吃。」
待兩人離開,蕭慶陽道:「你舅舅當年,也是有機會,衝擊大道境的人,在我被古氏囚禁後,他便去鬧了一次,我聽輕眉說那一次,比她鬧的更凶,你舅舅差點丟了性命……從那之後,就傷到了修行根基,這才蹉跎多年,一直沒能成就大道……」
「其實,他心中也很痛苦,娘不是逼你,只是不希望你與母族間,生出嫌隙來,他們也是你的親人。」
羅冠點頭,「娘,我都知道,您放心就是,以後……舅舅與蕭氏,我不會再記恨。」
但暫且,也只是這樣。
蕭慶陽心頭嘆了口氣,卻也知道這孩子性子執拗,輕易轉變不了態度,但能緩和到這一步也夠了,日後徐徐圖之便是
她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頂,略微猶豫後,輕聲道:「你父親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關於羅父的死訊,羅冠並未隱瞞,蕭慶陽傷心一陣後,彼此便默契的再未提及。
此刻,聽母親問話,羅冠想了一會,道:「父親這些年,雖吃了很多苦,但臨終之前,兒子一直守在他身邊,他去的從容、安詳,唯一的遺憾便是,沒能再與您重逢。」
蕭慶陽手一抖,語氣急切,「真的嗎?他真的這樣說的?難道不曾,怪罪過我嗎?畢竟這數百年來煎熬,若非是我,你父親或許可以過的,遠比這一生輕鬆、快意。」
羅冠搖頭,「父親曾跟我說過,母親嫁入蕭氏,是真正的下嫁,亦是他此生最大的幸運,他始終心懷感恩、感激,從未對您有過半點埋怨,這一點至死都未曾改變。」
「好……好……」蕭慶陽落淚,「我真的害怕,害怕他怨我,振陽……我嫁給你,這一生也不曾後悔過……」
蕭歡歡抬頭,「哥哥,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能跟我說說嗎?我……我從未見過父親……」
羅冠道:「當然可以,父親啊……他是這天下,最沉穩、可靠,最疼惜、愛護子女的人……」
他講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當時修煉艱難,父親始終陪著他,表面嚴厲不假辭色,夜中卻無數次,給他塗抹膏藥,守著他入眠。
又講到,第三次覺醒通天骨,是羅振陽以自身通天骨為抵押,給他換來了改變命運的機會,「所以,是父親給了我,踏入修行的機會,否則我與母親,恐再無相見之日。」
之後,是關於羅父的點滴,羅冠雖修行離家,與父親聚少離多,但始終命人庇護著羅氏,對父親的狀況,並非一無所知。
蕭慶陽聽得怔怔入神,似乎也看到了,丈夫這數百年來,生活的狀態,「他是個合格的丈夫、父親,是這世上,最偉岸的男子……冠兒,你要永遠記得你父親,他教給你的道理,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可忘記。」
她為自己的丈夫驕傲。
自己沒有看錯人,羅振陽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沒有辜負,她從始至終的信任!
「是,母親。」羅冠恭敬道:「我始終記得父親的教導,不敢有片刻遺忘。」
蕭慶陽拍了拍,女兒的手掌,「歡歡,你去看一下舅舅,讓小姨準備點養神湯,這一次他解開心結,難免心神激盪,別再引發了舊患。」
「好的,那我現在就去。」蕭歡歡不做他想,起身快步離去。
蕭慶陽看著,眼前的羅冠,她眼眸明亮,露出驕傲與欣慰。
元初之主,這天下至高的執掌者,曾經不可一世的天賜古氏,在他面前脆弱如螻蟻。
這,是她的兒子!
「冠兒,娘從未想過,你能有今日成就,若有一日見到你父親,娘定會仔細說給他聽。」
「母親……」
「別打斷我。」蕭慶陽看著他,「答應娘,不要為了救我,去做任何有風險的事情,好不好?」
羅冠皺眉,「娘,是誰跟您說了什麼嗎?您不要理會,不過是身體有些小毛病,我一定有辦法,將您治癒的。」
蕭慶陽搖頭,「沒有,但我了解你的性子,這幾日你每天都來去匆匆,眼底難掩疲倦,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辦法救我……但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我兒不必耗費精力。」
「能知道,你父親對我的態度,又能看到你有今日成就,你妹妹也被教養的極好,娘已無比的感激上蒼。所以,剩下的日子,好好陪著娘,就像你當初陪著你爹一樣。」
她抓住羅冠的手,「答應我,娘要你親口答應我。」
「娘!」羅冠深吸口氣,「兒子說了能治好您,就一定做到,我可是元初之主,天下最厲害的人,您對我有信心,也對您自己有點信心,求您了……」他低頭,「我已經沒了父親,不能再失去您,就算為了兒子,為了歡歡,娘一定要堅持住。」
蕭慶陽看著他,突然身體一晃,「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似被抽光了力氣,軟軟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