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水啦!」
「快跑!」
水神廟就在小流河邊上,突然陣陣驚呼,眾人狼狽散開。
便見原本十幾米的河面,此時水勢大漲,「轟隆隆」的激流,拍向河堤兩側。
有人反應不及,甚至被河水捲入,哭喊聲響起,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響起大吼,「狗屁金鱗娘娘,分明就是一條魚妖,妄圖占據水神之位,這才引來水災。」
「諸位,且隨我一起,闖進野廟,搗毀這魚妖神像!」
馬上就有十幾條大漢,匯聚到一起,直奔水神廟而去。
王大力正是其中一員,他神情興奮,上頭已經發話,只要這次辦成了事,就賜他靈藥,母親就有救了。
張二爺一腳踹翻桌子,怒目瞪圓,「好膽!哪來的混帳東西,竟敢在我張家的地盤鬧事,給我打!」
他率先衝出,麾下一眾壯漢,隨之撲了出去。
轉眼,雙方就混成一團。
張二爺算半個綠林人士,可對面為首之人,明顯也是個練家子,雙方纏鬥在一起,勢均力敵。
一時間,場面更亂了!
張老爺子不知是氣還是怕,見二子暫時攔住兇徒,望著水勢滔滔的河面,聲音微微發抖,「法師,這是為何?敕封儀式一切正常,哪裡出了意外?」
老法師一抖法袍,龍虎繡圖在日光下活靈活現,似要跑過來一樣,眼神淡定,「無妨,是小流河中,有妖物覬覦水神之位,不願見金鱗娘娘受封,才有今日之亂。」
「張老爺子你且退到旁邊,避免被水勢所傷,待貧道施法一二,自然就可鎮壓!」
「有勞法師!」張老爺子連連拱手,一臉感慨,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果真有道真修。
此番,張家能請來法師師徒三位,幸甚幸甚啊!
待張家幾人,護著老爺子退遠些,老法師轉身,直面滔滔河面,口中念念有詞。
「老大、老二,都機靈點,看我手勢!」
「水底下,真有大東西打起來了,這可不是咱們師徒,能摻和的事。」
「等下,我喊跑的時候,都腿腳利索點,誰要是被抓了,那就是命苦,別供出旁人!」
大弟子點頭,微不可查。
二弟子伸手,按住顫抖的雙腿。
這一幕遠遠望去,便是老法師在前,兩位弟子在後,背影沉穩平靜,直面激流巍峨如山。
張老爺子更感動了,有法師在此,何愁今日不能成事,「老二,給老夫狠狠的打,打死了直接丟河裡,敢來娘娘水神廟前鬧事,便把他們當做獻祭!」
……
餛飩攤,趙生民眼看人群四散,狼狽逃開,不由面露慶幸。幸好他與女兒守在攤位前,離河邊有段距離,才不受水浪襲擊。
「這到底什麼情況?不是說,金鱗娘娘乃是正道水神,怎麼突然就發了大水?」
「這青天白日的,又沒有下雨,水勢突然大漲……嘶——莫非,真是水妖作祟?!」
「你們仔細聽,這激盪水聲下,似乎有別的動靜……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怒吼……」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一驚,再仔細聽聽,似乎還真是這樣。甚至,此刻站的遠了,向小流河看去,還能看到水底,一些模糊的巨大黑影,眾人頓時一個激靈,紛紛面露恐懼。
趙清顏也覺得,心口跳個不停,但這份恐懼卻並非來自小流河中,而是身後某處。她突然轉身,果然與那位華服老人,對上了視線,對方神態從容,甚至有幾分漠然。
似乎,眼前的趙清顏也好,及攤位上其他人也罷,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爹!」
趙清顏突然大叫。
趙生民一個激靈,趕忙跑過來,「丫頭,怎麼了?」
趙清顏沒說話。
趙生民順著她的眼神望去,心頭「咯噔」一下,擠出笑臉,「這位客官,可是餛飩不對胃口?小人再給您下一碗,或者賠您些銀錢,如何?」
華服老人搖頭,起身走來,趙生民瞪大眼,他拼命想擋在女兒身前,卻被無形力量定住,一時驚恐瞪大雙眼。
而周邊之人似乎選擇性的,忽略了他們所在,一個個爭相望向水神廟,對身邊發生之事充眼不見。
「吾乃天華,自大洋深處而來,今日在你這小丫頭身上,發現了屬於龍族之物。」華服老人緩緩開口,隨著他的聲音,似有恐怖陰影,在其身後浮現,翱翔於九天之上,俯瞰卑微人間。
於是,他姿態越發高貴、矜持,眼神微微向下,微笑間儘是冷漠,「你可知,竊取龍珠,乃對龍族大不敬,是死罪?」
龍珠?!
趙清顏小臉蒼白,大聲道:「我沒偷,這是先生送給我的!」
華服老者正是天華龍君,愛子被殺他豈能不恨?但應青靈實力強橫,他需找到藉口才能發難。
小流河水神之爭,是他下的棋子,而眼前的小丫頭,則為意外之喜……龍珠,雖只是一條小小蛟龍,但也具備龍族血脈,這上面有應青靈的氣息,是她將龍珠轉贈。
簡直愚蠢!
高貴的龍族,豈能受凡人染指?這是對龍族的褻瀆!如今龍族勢起,對三女君掌控大局之事,已有人表達不滿。
天華龍君只是率先出手,一旦掀起聲勢,必然會有其他人出面——畢竟,真龍交合誕生血脈,方是壯大龍族不二之法,三女君卻固守龍宮,對其餘真龍不屑一顧。
這,就是大逆不道。
雖說,三女君為天下間最強真龍存在,可天命已改……龍族的聲音,也該換新的主人。
至於趙清顏口中的先生……
一劍斬惡鬼?呵!區區哀牢山,他若搬運大洋水氣,頃刻便可將其淹沒,並不放在眼裡。
敢竊取龍珠,就是死罪!
天華龍君眼眸越發冷漠,抬手一握,「小丫頭,不該是你的東西,千萬不要碰。」
「下輩子,長個記性吧!」
趙清顏懷中,龍珠飛出來,落入他手中。
正要屈指一彈,送這膽敢污穢龍珠的凡人小丫頭去死,天華龍君臉色大變。
猛地低頭望去,便見那握在手中的龍珠,明明毫無變化,卻釋放恐怖灼燒,以他真龍之體竟幾乎不能把握,想甩手丟開,龍珠卻似長在了手上。
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龍君所言不錯,不是你的東西,千萬不要碰,可惜你只懂道理,卻並未遵從。」
趙清顏瞪大眼,歡呼一聲,「先生!」
……
封山洞天外。
九天之上,一朵黑雲疾馳而來,看似不大,實則占據了方圓千里,正是自哀牢山而來,一刻不敢停歇的眾惡鬼。
囚籠中,胡應神情木然,抬手一指,「那劍修,就在此地。」其表情,一眼便知定是,經受了無數折磨,已毫無求生之念,事實上若有的選,他早就自殺了。
可眾惡鬼當然,不能令這罪魁禍首,就這麼死了……雖說,他的確該被千刀萬剮,但能殺他的,只有那位劍仙大人。
甚至,還有整個胡氏一族,都被他們抓來了,只等劍仙處置!
「終於到了!」一眾鬼王面露喜意,只是模樣猙獰,這笑起來的表情,更加嚇人。
「各位,就按之前說的,到那就跪下,給我使勁磕頭,只要磕不死就往死里磕!」
「必要求的劍仙開恩,給哀牢山,給吾惡鬼道一條活路,都聽到了嗎?」一尊鬼王低吼。
眾惡鬼肅然點頭。
就在這時,他們突有所感,皺眉看向天邊,竟看到另一團黑雲,正氣勢洶洶而來,不由神情一怔。
這氣息,這動靜,似乎是本家?
很快,另一團黑雲,也察覺到此處,隔著一段距離停下。
一尊老鬼王,面露遲疑道:「對面,可是葬滅深淵,無垢鬼尊道友?」
「餘燼鬼王道友?」黑雲中,傳出一道聲音,接著鬼氣一閃,無垢鬼尊現身出來。
餘燼鬼王「哈哈」一笑,同樣現身,「果然是無垢鬼尊,當年死亡之海一別,足有近萬年,不曾見過鬼尊了,道友氣息更勝,竟已登臨大道巔峰,與彼岸境已不遠了!」
他面露羨慕。
無垢鬼尊面露矜持,「餘燼鬼王過譽了,你乃哀牢山大鬼王,登臨彼岸只是時間問題。」
餘燼鬼王道:「唉,彼岸就在眼前,卻是水中花、鏡中月,可望而不可及啊……罷了,鬼尊今日來此,是有要事?」
無垢鬼尊臉色陰沉,「本尊今日來此,是尋一名仇敵,他殺了吾選定的鬼妻,不知餘燼鬼王及諸位,是所為何事?」
無垢鬼尊掃過,他身後黑雲,能感受到其中,洶湧浩蕩鬼氣,心頭暗暗吃驚——
這怕是,整個哀牢山的惡鬼,都來的差不多了吧?莫非,是要血洗某一處修行大宗,建立人間鬼域?
尋仇來的?!餘燼鬼王心頭一跳。
封山地界裡,能殺掉無垢鬼尊的鬼妻,必然不是尋常之輩,就這麼大一塊地方,不會這麼巧吧?
「咳!敢問鬼尊,可知兇手是誰?」
無垢鬼尊咬牙,「吾只遠遠,感應到一股鋒銳氣機,或是一劍修!」
對面,突然安靜下去。
無垢鬼尊覺得有點不自在,左右看了一眼,卻並無發現,「餘燼鬼王,哀牢山此番大舉出動,又是所為何事?」
餘燼鬼王低吼,「我哀牢山胡守拙鬼王,也在封山之地,被一名劍修所殺!是以,吾哀牢山眾,齊至此地!」
這麼說,當然不錯。
無垢鬼尊臉色一變,讚嘆道:「難怪,哀牢山可以成為,當世惡鬼道第一,這般精誠團結,實在令人羨慕。」
「或許未來某日,本尊也願加入。」
餘燼鬼王大笑,「鬼尊加入哀牢山,吾等自是歡迎至極!既然今日,大家的敵人都是劍修,或許本就是一人,不如聯盟攜手,鬼尊意下如何?」
無垢鬼尊點頭,「好,那你我雙方,便一併降臨此地,縱是將天地翻過來,也必要找到那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