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傾梧換好衣裳,帶著挽月到西偏殿的時候,三人已經從屋裡打到了院子裡。
「別打了,這是上央宮,是陛下的寢宮,你們是瘋了嗎?」
南修夜是勸架的,左邊擋一下,右邊擋一下,卻怎麼也攔不住兩人。
顧厭白的身法更輕盈一些,輕功又在燕修瑾之上。
可燕修瑾的功夫好些,實打實的交手,顧厭白又吃虧。
倒是南修夜身手在他們之上,只是左邊不捨得,右邊也不敢動。
「你走開,南修夜,我可不想打傷你。」顧厭白一把推開南修夜。
南修夜轉身又沖了過去,拉了顧厭白一把,又擋住了燕修瑾。
燕修瑾也惱了,怒目而視,脫口便是怒喝。
「讓開,你一個私生子,本王是看在皇兄的面子上,才認可的你,誰給你的膽子敢攔本王。」
南修夜本就在意自己的身份,向來謹小慎微,又有些幾分自卑。
如今燕修瑾這般說話,臉上更是落寞一片。
「私生子?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他,你母親也是小門小戶,不過一個妾室罷了。」
「顧厭白,你放肆。」燕修瑾怒喝道,隨即又和顧厭白打了起來。
「我放肆還是你放肆,我找我的真相,你去你的北國,哪裡輪到你管。」
「找真相,找什麼真相……你就該離開大燕,將所有事忘的乾乾淨淨,省的連累我們所有人。」
「離開?我姨母枉死廊庭宮,母妃葬身火海,外祖父顧家九族皆滅……」
「你要我忘的乾乾淨淨?你做夢!」
「除非你把我的屍體抬出大燕去。」
燕修瑾看著顧厭白的笛子打過來,瞬間泛起殺氣,「你以為我不敢嗎?」
姨母?母妃?外祖父?
所以,廊庭宮蒙佳皇后,是他的姨母。
喜鳳宮喜佳貴妃,是他的母妃。
而被抄家處置的顧家,是他的外祖父家……
他真的……真的先皇的兒子,是皇子,是燕修宸的親弟弟?!
可是……可如果他是先皇的兒子,是身份尊貴的貴妃之子,為何肅清王他們要殺他……
南修夜聽到顧厭白的話,本想幫忙的,可吃驚之際,霎時間頓住了腳步。
而遠處的姜傾梧,心裡也咯噔一下,思緒凌亂的衝上前來。
可剛到跟前,便看到燕修瑾手裡摺扇的彈出利刃來。
顧厭白沒想到,摺扇有機擴,雖然及時躲避,但利刃還是從他脖子划過,劃出一道血痕。
姜傾梧見狀,心中一驚。
見燕修瑾仍不打算罷手,揮扇而來,隨即飛身而去,一把拉開了顧厭白。
轉身順勢從頭上拔下金簪擋了一下燕修瑾扇子的利刃。
可力道不足,金簪又太小,被扇子一把打到了地上。
「故傾……」顧厭白回過神來,急忙將姜傾梧迎了過去,「你有沒有事?」
幾人站定,南修夜也反應過來,匆匆朝這邊而來,拉過姜傾梧的手臂,看了看手。
掌心被金簪劃破,雖然不嚴重,但還是留下一道血痕,「手不要了,這麼魯莽。」
燕修瑾看著南修夜和顧厭白圍著姜傾梧,關心緊張,臉上立刻又蒙上了一層怒色。
「你們是不是太放肆了,別忘了,她的身份,可是……」
「住口。」燕修宸一聲高喝,疾步匆匆朝姜傾梧而來。
而南修夜也回過神來,急忙朝後退了兩步,倒是顧厭白,絲毫不懼。
「她的身份?什麼身份?皇后嗎?如果嫁給阿宸,就只能做大燕的皇后,恐怕,這皇宮是留不住她了。」
燕修瑾帶著幾分錯愕和怒意,朝顧厭白走近,「你什麼意思。」
「還沒鬧夠嗎?都閉嘴。」
燕修宸用絲帕纏住了姜傾梧的手,轉身朝兩人怒聲喝止。
燕修瑾聽到呵斥聲,這才收斂了幾分,可依然憤慨不已。
「皇兄,你看到了,他們……」
「朕看到了,在故傾嫁給朕之前,便與他們出生入死,是生死之交。」
「今日,若不是顧厭白及時趕到,故傾會受傷。」
「方才,若不是故傾出手,顧厭白也會受傷。」
「他們相互保護,是我所期望看到的。」
燕修瑾聽著燕修宸的這番話,有些不可思議。
他以為燕修宸會吃醋,會生氣,會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可事實是,燕修宸的心思完全脫離了他的想法。
見燕修瑾呆住,燕修宸暗暗嘆了口氣。
「修瑾,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做這個皇帝。」
「並非是為了依順肅清王他們的計劃,做一個傀儡。」
「我肯登基為帝,是因為,我想站在最高處,保護我在乎的人。」
「我想站在極權之位,給他們最大的自由,和最好的日子。」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我在意的人,為權利,為爭鬥而不得善終。」
「這其中就包括你。」
保護在乎的人,不想在看到在意的人不得善終?
燕修宸……原來,你我一直都一樣。
重活一世,只想拼盡全力,保護身邊的人。
姜傾梧恍惚的看著面前的燕修宸,眼神漸漸變得溫柔,炙熱。
顧厭白死死盯著愣住的燕修瑾,上前走了過去。
「阿宸,你在意的人,差點殺了我……你說我是還回去,還是就此罷休。」
燕修宸轉身,細細看了看脖子上的傷口,隨即朝南修夜示意。
南修夜微微點頭,立刻明白了什麼,一把拉過顧厭白,「走,去上藥。」
見顧厭白離開,燕修瑾朝燕修宸疾走兩步。
「皇兄,顧厭白要調查當年的真相……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肅清王今日已經動手了,若是顧厭白再行事,恐怕只會……」
「就算他什麼都不做,就此罷手,肅清王和江南那位,也不會放他離開大燕的。」
姜傾梧脫口道,朝這邊走了過來。
燕修瑾見姜傾梧走近,微微俯首施禮,「多有得罪,皇嫂。」
姜傾梧見狀,朝燕修瑾暗暗嘆了口氣,語氣也輕鬆了些。
「燕修宸的意思是,你不必像在江南那樣,謹小慎微,循規蹈矩。」
「這裡沒人約束,挾制你了。」
「你可以做你自己,隨心所欲,做真正的自由閒逸之人。」
「……你不想行禮,就不行禮,不想叫皇兄,就叫名字。」
「不想叫皇嫂,也可以叫我野丫頭。」
「就像我和顧厭白他們一樣……」
燕修瑾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姜傾梧,隨即又朝燕修宸看了過去。
正要說什麼,卻發現燕修宸唇角抿著笑意,眸眼如星般看著姜傾梧。
「像你們?比如呢?」
姜傾梧微微一笑,朝其一步步靠近,「比如,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可以不行禮。」
「顧厭白可以叫你阿宸,可以在你屋頂喝酒。」
「南修夜可以叫我傾梧,可以在我宮裡吃飯。」
「再比如,你的兩個乾兒子,私下叫你乾爹,叫我乾娘……」
燕修宸點著頭,看著將臉湊到自己跟前的人,壓不住的唇角俯身湊近, 壓低了聲音。
「說的真好,有獎勵……」
說著,燕修宸便拉著姜傾梧轉身而去。
「皇……」燕修瑾張了張嘴,見兩人低聲細語,越走越遠……
話出口,又噎住,整個人發懵的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