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娘子身姿如雲捲雲舒,幻若仙人一般……」
「是呢,窈窕婉約,舞姿曼妙,不知是何方舞姬,竟舞的這般動人心魂……」
「好是好,只是這舞看著隱隱透著傷懷之感,不過,今日中元節,正合了意境……」
燕修宸和顧厭白腳步一致的停在岸邊,眸光也一致的看向遠處台上跳舞的人。
聽著一旁的議論聲,顧厭白也有些恍惚的開了口,「我從不知道,她舞跳的這樣好。」
「只是,那人說的對,這舞看著滿是淒涼,像是零落的秋葉,如何看,都像是一場終將散場的悲劇……」
顧厭白喃喃著,隨即傳來一聲苦笑,「滿城的百姓祭奠祝禱,燈火闌珊,漫天煙火,還有為他跳的舞……」
「燕修宸……若是有一日,我也不在了……她會如此傷心嗎?」
燕修宸看著遠處舞台上拂風旋轉的姜傾梧,一圈一圈仿佛都是傷懷和思念。
看著看著,恍恍惚惚竟有些暈眩,思緒也被顧厭白拉了回來。
「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我不想再看見她如此傷心了……」
說著,燕修宸輕嘆了口氣,抬眸看向綻放的煙火,喃喃道,「上一次的煙火,她是為白阿生放的。」
「可那個時候,白阿生沒看到。」
「這一次的煙火,是她為南修夜放……」
「可惜……修夜也沒看到……」
「世間事,多的是陰差陽錯,人生路,處處都是生離死別……」
……
南修夜的喪儀,和宣和帝燕修伯一樣,按照君王禮制辦的,聲勢浩大,禮制繁瑣。
京府司,巡城衛,御林軍,甚至是燕修宸和燕修瑾親自送去的皇陵。
驚動了滿城百姓,也驚動了整個大燕。
只是幾乎沒人知道,御林軍護送的那華麗的棺木里,並沒有南修夜。
彼時,南山塔。
姜傾梧和顧厭白,挽月,九寒,以及幾個親衛。
一行人和皇陵路上浩浩蕩蕩的隊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姜傾梧一身素色紗衣,站在南修夜的棺木前。
棺木合了了一半,正好可以看到他半個身子,身上穿著王爺的制服。
面無血色的臉上,儘量保持著原本的面貌,姜傾梧的心狠狠揪著,極力壓抑著眼底的情緒。
隨即將手裡的天隕刀放在了南修夜身旁。
「你一定是忘了,這刀我已經送給你了。」
「讓它陪著你,讓他保護你……」
顧厭白輕輕嘆了口氣,朝姜傾梧走近,「故傾,時間差不多了。」
「好。」姜傾梧雖附和的乾脆,可她知道,這是最後一眼。
看著漸漸合上的棺蓋,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最後一面,此生不復相見。
「……封棺!」姜傾梧喃喃著,隨即又篤定的提高了聲音,「封棺下葬!」
看著墓中放好的棺木,看著一捧又一捧的土落下,姜傾梧轉身朝不遠處的兩座墳墓而去。
隨即將帶來的貢品一一放在阿蘿和阿龍的墓前。
「打擾你們清靜了,雖然,他是名副其實的皇族,本該葬在華麗的皇陵。」
「可他從小就被困在那暗無天日的皇陵地宮,那裡的一切,對他而言就像噩夢一樣。」
「所以,我聽他的,就把他葬在這……」
「以後,他就拜託你們了,我已經和京府司打過招呼了。」
「南山塔會供奉你們三人的靈位,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
姜傾梧說著,輕輕撩起衣裙,朝兩人墓前各自磕了頭。
挽月見狀,本想去攔,可顧厭白卻一把拉住了她。
「讓她跪吧,她不在意這個!」
……
回去的路上,姜傾梧騎在馬上,一臉平靜,不發一言。
顧厭白幾次看向姜傾梧,都沒有說什麼,最後還是姜傾梧回過神來,搶先開了口。
「燕肅死了,該死的都死了……」
「現在就只剩下一個了……」
顧厭白忽而一怔,臉色驟然一沉,深吸了一口氣道,「沒錯……」
「我知道,燕修宸不能動手,燕修瑾不會動手,天下人都不會動手……」
「自然,我也不會讓你動手……」
「這件事,只有我來做,也只有我有資格做……」
姜傾梧靜靜的聽著,默默了片刻道,「崇陵,多是葬著貴族世家,燕修宸已經安排下去了。」
「顧陸兩家的人都會遷至崇陵,若你要動手,便要抓緊時間了。」
說著,姜傾梧轉頭看向顧厭白,「我答應過你,要幫你要真相,要站在你這邊。」
「我會幫你的。」
顧厭白愣怔的看著姜傾梧,猶豫了片刻,輕輕搖頭,「若是阿宸知道了,他也許會怨你的……」
「天下事,有所為有所不為……」
說著,姜傾梧轉身看向顧厭白,突然鄭重其事,「顧厭白……你答應我一件事!」
顧厭白見姜傾梧一臉燕肅,也不禁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說。」
「請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不要像南修夜一樣……」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至親之人離開我……」
顧厭白有些恍惚的看著姜傾梧,默默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我會盡我最大的全力,保護自己,好好活著!」
……
夜半子時,京城中,皇宮裡,都恢復了平靜。
明明和之前沒什麼差別,可姜傾梧卻覺得宮中猶如冷宮一般,空寂冷清至極。
燕修宸到鳳祥宮的時候,姜傾梧已經準備好了晚膳,一桌子酒菜,很是豐盛。
「你來了,皇陵……都安置妥當了?」
燕修宸看著桌上的酒,看著姜傾梧素色衣裙,像是看穿了什麼似得,輕輕點頭坐在了桌邊。
「都安置妥當了,沒人在意,也沒人懷疑。」
「改日,我和你一起去南山塔看他。」
姜傾梧點著頭,自顧的倒了酒,「南山塔有位守塔的老伯,之前我和南修夜在那遇見過他。」
「明日我想帶著京府司的人去見見他,以後由他守塔,侍奉他們三人的靈位。」
燕修宸看著姜傾梧遞過來的酒,沒有半點猶豫的接了過去,只是卻沒有立刻送到嘴邊。
「好,都聽你的。」
「今日回來的太晚,修瑾留在了攝政王府,這時候怕是還沒睡……」
姜傾梧心裡沉甸甸,看著燕修宸端著酒杯往嘴裡送,下意識的叫住了他。
「等等……」
「怎麼了?」
姜傾梧看著面前的人,微微揚起唇角,「我想……阿生哥了……」
「有時間,我想出去走走,去三水城看看他……」
「還有……我還想繞去東境,去看看表哥,我好久沒見他了……」
燕修宸愣怔的看著姜傾梧,隨即突然揚起唇角,「好,不過,要答應我一個小要求……」
說著,燕修宸便端著酒杯一飲而盡,「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我的要求是什麼?」
姜傾梧看著燕修宸喝了酒,剛要開口,燕修宸便緩緩拉過了她的手。
「故傾,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我不會讓顧厭白死,不會再讓任何一個人離開你了……真的……」
看著緩緩伏在桌上暈過去的燕修宸,姜傾梧喉頭哽咽,輕輕握住了燕修宸的手。